佟佳氏每次想起這個,心中都是一片難言的苦澀。
皇上的心很大,大到可以裝下天下,裝下這宮裡的每一個人。
太皇太後是他敬愛的祖母,先皇後是她敬重的妻子,她是他信任的表妹,其他女人是孩子們的額娘。
對皇上來說,家就是國,國就是家。他把前朝、後宮、天下,所有的人和事都裝在了這顆屬於皇帝的心裡,公平、公正,用最合適的態度對待每一個人,每一件事。
但……愛新覺羅·玄燁的心卻是很小的,小到幾乎無法察覺。
屬於皇帝的那顆心裡裝著世間萬物,而屬於愛新覺羅·玄燁的那顆心裡......
裝著德嬪。
佟佳氏心裡一陣酸楚——正因為她是這宮裡皇上最信任的表妹,他和她說話最沒有防備,才讓她最快地看清了這個事實。
可她一點都不想看出來。
當她看清楚了,她的心也就徹底冷了——她一輩子都隻能是他的表妹了。
因為屬於愛新覺羅玄燁的那顆心實在太小了,小到……隻能裝下一個人。
如今,既然德嬪已經擠進去了,旁人,就再也沒有可能了。
*
景仁宮的喜事,也是闔宮上下的喜事。沈菡作為永和宮主位,自然也要挑了上等的賀禮送過去,算是永和宮上下對貴妃的心意——說來就是這麼好笑,明明產子的是覺禪氏,宮裡眾人卻是一起向貴妃娘娘道賀,覺禪氏仍是沒名沒姓的庶妃。
這就像當時七阿哥出生,眾人送禮道喜也都是向著沈菡,福格如何根本無人在意。
沈菡這邊送出一份禮,沒幾天就收回了翻倍疊加的禮物——六阿哥要過周歲了。
之前那些年,因為皇上的孩子站住的太少了,再加上忙著打仗,孩子洗三、升搖車、過百歲、周歲這些事一直也沒當正經事辦過。這幾年孩子一個個都健康留住了,仗也快打完了,有關孩子的各種儀式自然也被提上了日程。
玄燁說了,這次要大辦,給六阿哥正正經經過個周歲:“以前是朕太忙了,顧不上。除了太子,幾個孩子都沒正經過過生日。現在朕清閒了不少,以後再不能虧了孩子們。”
沈菡作為親額娘自然沒有異議,不過這一辦,場麵肯定小不了,永和宮又得忙活一陣子了。
玄燁不叫她勞累:“這些事內務府自有章程,你就把個總兒行了,不要事無巨細地操心。”
沈菡也操不上心,她什麼都不懂,便乾脆放權給了季綸,讓他和內務府交涉去吧,自己隻在選東西的時候給個意見就行了。
周歲這天,永和宮極其熱鬨,六阿哥穿著大紅織錦的小襖,戴著虎頭帽,身前的紅布晬盤裡是抓周要用的各色物什:玉陳設兩事,玉扇墜二枚,金匙一件,銀盒一圓,犀鐘一捧,犀棒一雙,弧一張,矢一枝,文房一分。
一群人圍著看,六阿哥左看右看,先抓起離他最近的書看了看,隨手扔了,季綸眼疾手快接住了。
又抓起右手邊的小弓對著盤子砸,紫芙心裡擦汗,連忙哄著這位小爺把弓撒開。
這就算是抓了兩樣了,周圍人都誇道:咱們六阿哥將來肯定‘文武雙全’。
沈菡:“……”離他最近的就是這倆,這不是擺明了要孩子抓嗎?
最後一樣原本設計的是想讓六阿哥抓筆,描金漆管纏枝蓮紋的小筆設計得漂亮極了,就放在六阿哥觸手可及的地方。
但孩子要是聽人安排,那就不叫孩子了。
六阿哥對筆絲毫不感興趣,他一眼就瞄到了晬盤角落裡的小金湯匙,和他平常用的小飯勺差不多,高興地一把抓起來!
這個對皇子來說,可算不上什麼好意頭。
玄燁卻笑了,抱過兒子:“不愧是親兄弟,看這樣子是要和你三哥、四哥一樣,當個小饞鬼兒了。”
胤禛聽了,特彆懂事道:“以後我的好吃的都分給弟弟!”
周圍人都很捧場地笑起來。
有這麼一打岔,這抓晬盤的儀式總算圓滿結束了。
周歲宴席沒什麼新意,無非吃吃喝喝,不用沈菡費心。
但另一件沈菡一直在等,不得不想辦法‘插手’的事卻終於逼到了眼前。
——六阿哥滿周歲,要取名了。
玄燁興致勃勃地拿了寫著名字的紙給她看:“朕想了一個,你看看喜不喜歡。”
沈菡看著這名字:“胤祚?”
玄燁見她神情不對,疑惑道:“怎麼了,不喜歡?”
他是覺得老六出生的時候身體有些弱,雖說現在已經全好了,但他還是想給孩子取個吉利一點兒的名字,‘祚’有福氣的意思,想用這個字給孩子添些福壽。
沈菡已經反應過來了,她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道:“嗯,我不太喜歡這個字。這個字漢話是念‘坐’?坐桌子、坐凳子?還有什麼做作、為人作嫁,這諧音也太不好聽了吧?”
玄燁:“……”
這是個什麼思路,怎麼會這麼想呢?叫她一說這名字怎麼那麼彆扭呢?
不過隻是一個名字,玄燁隻是剛想好,還沒定下來。
沈菡不喜歡,玄燁也沒多想:“朕是想著這個字吉利,不過既然諧音不好,你不喜歡,那就再換一個。”
玄燁琢磨了一下,老五他給取名叫胤祺,祺有吉祥的意思……
“要不然叫胤祥?”祺祥組起來也是吉祥的意思,聽著都很吉利,而且一聽就是連著的兄弟兩個。
他見沈菡愣住了,不解道:“怎麼?胤祥也不好?”
沈菡下意識搖搖頭:“沒有,挺好的。”
說完便頓住了,等等!還沒等她想明白該怎麼解釋,玄燁見她沒意見,已經把這兩個字寫在紙上了,高興道:“那就叫這個吧,這回諧音沒問題了!”
‘祥’這個字對孩子也挺好的,一定能護著老六健康長大。
沈菡這次沒理由反對了:“……嗯。”
這?
怎麼辦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