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燁問完後, 沈菡並沒有接話,床帳裡的氣氛漸漸有些緊張起來,連空氣中似乎都有一種無形的壓力在膨脹……
就在玄燁眉頭忍不住皺起,心情越來越沉重, 腦子裡開始胡思亂想, 做最壞的打算的時候,沈菡卻突然笑了一聲, 在安靜的房間裡顯得十分突兀。
玄燁:“……”
凝重的氣氛一下子就沒了, 玄燁這氣,她又來了!
玄燁翻起身來側過來看她:“你嚴肅一點兒。”
沈菡連忙往回憋:“啊, 不好意思。”
玄燁就見她使勁兒抿嘴憋笑,但越憋越想笑, 最後終於還是沒憋住, 笑倒在他身上:“一笑起來很難立馬憋回去啊。”
玄燁氣得忍不住在她腰下部位狠拍了兩下,沈菡:“啊, 疼。”
沈菡也不逗他了, 憋回笑躺在他身邊瞧他的樣子:“真生氣啦?我剛才那是逗你呢……”誰叫他剛才那麼嚴肅, 怪嚇人的。
玄燁斜她一眼:“朕是跟你說正經事。”又跟他來這套。
沈菡知道他的意思, 而且也大概能猜到他這話是指什麼。
一開始她也是努力保持正經嚴肅的, 甚至這個問題之前她還很深刻的思考過, 決定和玄燁來一場很正經的‘心靈溝通對話’。
但設想是一回事,實際情況是另一回事。
實際情況是,兩個整天一起吃飯睡覺,剛才還在討論羊肉蘿卜和孩子的人,突然就莫名其妙切換成了國家談判的高端局狀態,實在是讓沈菡這種性格的人有些不習慣——這個談判的場地還是床帳裡,兩人隻穿著裡衣。
其實這個事情無非就和以前那些問題一樣, 兩個人需要溝通一下,隻不過……這個問題可能格外難以啟齒一些。
沈菡剛才是讓玄燁這股嚴肅勁兒帶進去了,但性格使然,她又不是個嚴肅的人,所以能繃住這五分鐘已經是極限了。
玄燁一扯被子,懶得理她了,跟她扯這些簡直就是白浪費時間,睡覺!
沈菡壓過去:“哎呀,你彆生氣,先聽我說嘛。”
玄燁不搭理。
沈菡想了想,湊過去道:“其實我知道你是什麼意思。”
玄燁沒吱聲,不過人轉回來一點。
沈菡接著道:“你不就是想問這次晉升的事我是怎麼想的嗎?”
玄燁一愣,雖然一直知道她直白、坦誠,但這麼直白的表達方式也太……
畢竟這個問題不是個能攤開在台麵上說的問題。
——但沈菡就是選擇把它攤開說。
玄燁有些不太適應。
沈菡是認真想和他溝通的,而這種直白的溝通方式,就是她之前深思熟慮後,能想出來的最好的方法——她也不會彆的招兒。
玄燁的職業是‘皇帝’,一個‘不疑心就會死’的職業。
沈菡又不能讓他換工作,那還能怎麼辦?隻能她自己做出妥協和遷就唄。
皇帝的疑心屬於這個職業的必備素養,就像舞者必須會跳舞,老師必須會講課,醫生必須會治病一樣,是職業的硬性要求,不會不行。
而且隨著他年齡的增長,這個技能的等級越點越高,玄燁使用的頻率肯定也會逐漸提高,技能的施展範圍也會隨之擴大。
人家說技能都是孰能生巧,沈菡覺得皇帝的疑心也差不多,就是用的越多,亂七八糟的想法也越多,漸漸地甚至可能會輻射他身邊的每一個人身上。
一個年老的皇帝,彆說他的老婆孩子了,身邊的狗啊貓的靠近他,他都可能懷疑‘有陰謀’!
沈菡自問也不是影後,或者說她半點演技也沒有。
所以麵對玄燁日漸擴張的疑心病,‘耍心眼’這個選項沈菡一開始就給否了——不會玩。
那剩下的就沒什麼可選的了。
隻能真誠真誠再真誠,坦白坦白再坦白。
力求他冒出一個疑心來,她就給他打消一個。
反正沈菡自問除了‘穿越和先知’這件事絕不能坦白,其他的她也沒什麼秘密。基本上算是‘事無不可對人言’,對玄燁也是真心實意的。
——穿越他又猜不到。
那還有什麼好說的。
大道至簡,唯誠而已。
沈菡認真地看著他:“你想問什麼,就問,想知道什麼,我都會認真回答的。”
她話音一頓,想了想,覺得這個保證是可以下的,她態度誠懇道:“我是不會和你說假話的。”
她又瞞不過他,所以這輩子除非是像母乳牛痘這種他猜不到,也不會問的東西,其他事,她是不會自找苦吃跟他撒謊的。
玄燁看了她一會兒,坐起身掀開床帳,下床踩著便鞋把梢間裡所有的燈都點上,屋裡重新明亮起來。
外麵的人見屋裡又亮了燈,不明所以地互相看了看,但主子沒叫,他們也不敢往裡進。
玄燁回到床上,放下床帳,沈菡連忙拿被子裹住他:“也不裹件衣裳,一冷一熱的再凍著。”
玄燁擺擺手:“沒事兒,屋裡沒那麼冷。”
他鑽進被窩兒,兩人裹著被子靠在床頭,這才正正經經地開始說話。
玄燁一時不知道該從哪裡起頭,這原本是個不太好交流的話題,但讓她這麼一搞,倒像是話家常一般。
他隻好先轉回剛才的問題:“那你到底是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