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有些害怕,好冷……
他渾身都在發熱,但身體卻在不停地打寒戰,肚子又痛又漲。
額娘……
沈菡踉踉蹌蹌,疾步跑進來,都沒注意到堂屋的太醫,直奔胤禛的床邊。
簾子是開著的,沈菡一眼就看到了麵色已成青灰,額頭全是汗的胤禛。
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把眼淚咽回去,鎮定地上前握住兒子的手:“胤禛?胤禛?”
胤禛感覺好像聽到額娘的聲音了,是額娘嗎?
他強撐著睜開一點兒眼皮,竟然真的看到了額娘……
胤禛:“額娘……”
沈菡連連點頭:“在呢,在呢!是額娘,額娘在這兒呢!”
胤禛憋了兩天的眼淚瞬間湧出來:“額娘,好疼,我好疼。”
沈菡心疼得快碎了,憋淚憋得快瘋了!
她放緩聲音和表情,強忍著安慰兒子,:“沒事兒,沒事兒的寶兒,很快就好了,額娘守著你,很快就好了,一定很快就好了……”
玄燁在沈菡身後站著,見胤禛說了沒兩句又力竭昏沉過去,便沒再上前叫他。
他輕聲道:“我出去問問太醫情況。”
沈菡沒回頭:“嗯。”
玄燁:“……”
玄燁悄悄退出去,怕吵著胤禛,把堂屋裡的太醫都趕到西暖閣去說話。
太醫們見皇上麵色陰沉,眼眶青黑,個個心中忐忑。
主治大夫劉炳忠把四阿哥的脈案遞給皇上,躬身彙報病情:“啟奏萬歲,四阿哥此次起病急驟,舌質紅絳,舌苔黃燥,脈滑數並伴有惡寒、發熱、頭痛煩躁,惡心嘔吐等症狀。前日腹瀉尚未出現之時,即有腹痛脹滿,痛而拒按,神昏驚厥等表現,四阿哥昨日起大便頻頻,痢下鮮紫膿血,腹痛加劇,後重感特著。經各位太醫會診,認定此為疫毒痢之症,酌以白頭翁湯合芍藥湯加減……”
玄燁細看脈案,沈菡在四阿哥睡沉後也過來太醫這邊看情況。
玄燁輕輕問道:“睡了?”
沈菡皺眉點頭,焦慮道:“現在怎麼辦?”
她現在其實很慌,腦子一團亂,連自己在想什麼都搞不明白,隻有他可以依靠了。
玄燁握住她的手,轉身看身後,他這次回來帶回了太醫院醫術最精湛的左院判黃升,此時正在他身後候著:“你去為四阿哥診脈,切記動作要輕,千萬不要擾了他休息。”
黃升:“是。”
黃升細細為四阿哥診過脈,看過麵色,又仔細問過蘇培盛四阿哥這幾日的狀態,發病前的飲食坐臥及征兆,看過恭桶,最後研讀了太醫院這幾日會診的脈案。
黃升斟酌一下用詞,給兩位主子彙報:“稟萬歲,依臣之間,眾太醫所斷無誤,四阿哥此症確為疫毒痢。”
玄燁:“因何而起?”
黃升謹慎道:“此病多因外感時邪而起。疫毒之邪,內侵腸胃,發病驟急,乃成疫毒暴痢。四阿哥舌紅而苔黃膩,脈滑數,又屬熱痢,此……”
他不太想說,但又不敢隱瞞:“熱痢多為夏秋飲食不節,夏月恣食生冷瓜果,濕熱食積之邪內蘊,而致此病……”
蘇培盛等一乾伺候胤禛的太監正跪在地上,聞言心中都是狠狠一跳,渾身都忍不住開始打哆嗦。
玄燁怒火衝天看蘇培盛:“四阿哥吃什麼了?!”
蘇培盛伏在地上顫抖道:“回,回萬歲,阿哥前,前日吃了幾片西瓜。但並不多!隻吃了三片……”
胤禛愛西瓜,吃幾片原也沒什麼,他要吃,奴才也不敢不給。
但事情就是這麼不巧,許是那天晚上本就夜涼,又或是他本就處在疫毒的潛伏期,吃完西瓜不過半個時辰後,他突然暴起發病!
症狀來得十分迅猛,嚇壞了暢春園的一乾人等。
皇上不在,顧問行也不在,道和堂的管事太監一邊命人火速去叫太醫並請示副總管李玉,一邊趕緊派人把四阿哥從道和堂挪出來——道和堂還住著數位阿哥,萬一是天花那樣的疫病,可就一網打儘了!
李玉知道後,著人趕緊去閒邪存誠齋給太皇太後送信,最後從太皇太後那聯絡到前院留下值守的內閣重臣,這才給皇上送去了八百裡加急。
說起來實在不是蘇培盛等人的錯,但玄燁此時怒火正盛,哪管這些,一聽竟然是他們讓阿哥吃西瓜導致的,立馬就要發落了他們:“來人!”
沈菡一拽他的袖子。
玄燁的話頓住了。
沈菡其實也恨得咬牙,明明知道自己這是在遷怒,但她就是控製不住!
她恨這些人沒管住胤禛吃西瓜,害得孩子病成這樣!
她真是!真是頭一次恨不能當即把這些人拉出去打上個十幾二十板子的!
要是胤禛有個萬一,她真想!
MD!
……
可見旁邊玄燁一副像是真要殺人的樣子,她又稍稍恢複了一點兒理智。
沈菡深呼吸扯住他:“先等等,等等再說,現在先給孩子治病要緊。”
她知道自己現在很不冷靜,但不論如何也不能讓孩子背負上人命。
——人命真的很重,不管是她還是孩子,都背負不起。
所以先等等,等孩子好了再說。
玄燁見她的神情,頓了一下,最終克製自己努力壓下了怒火。
他看向地上的蘇培盛等人:“此事先記下,這幾日都給朕瞪起眼來好好照看四阿哥,若是阿哥再有什麼不好,朕活剮了你們!”
蘇培盛等人死裡逃生,差點沒嚇尿了,連連叩首道:“謝萬歲隆恩!謝萬歲隆恩!奴才謹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