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快點兒好起來才是。”
承乾宮就在景仁宮後麵,沒聊幾句就到了。
兩人在路口分頭回宮,接下來的幾天都沒有宴飲,能在宮裡歇歇,沈菡把手爐遞給她:“若是這兩日宮裡不忙,帶胤祐過來,咱們打牌玩。”
福格接過手爐,下車登上自己的車駕,揮揮手:“知道了。”
*
夜幕漸沉,宮門下鑰,主子們開始熄燈就寢。
巡夜的太監縮頭縮腦提著燈在宮道上頂著寒風前行。侍衛正在換班,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在黑沉沉的宮道穿行而過,小太監們連忙避到牆根。
拎著梆子的小太監搓搓手,看著過去的那一隊侍衛羨慕道:“你看他們那靴子底兒,真厚。”
提著燈籠的小太監也忍不住盯著那靴子看,他們倆的靴子底連侍衛三分之一的厚度都沒有,每天腳在靴子裡都凍得從皮癢到骨子,晚上回去泡熱水都不敢把腳往下放。
兩人這一開口,白氣彌蒙,灌了一肚子冷風,趕緊閉上嘴不敢再說,提著燈籠繼續往前走。
……
景仁宮中。
明姑姑帶著人伺候主子洗漱,宮女為皇貴妃卸下金釵玉鈿,散開鬢發,用什錦黃楊木密齒梳疏通頭發後,再用篦子從頭頂到發尾篦過兩遍。
明姑姑把香軟的手巾浸到銅盆的溫水中,輕柔的為佟佳氏潔麵……佟佳氏全程沒有說話。
明姑姑見她麵色不好,不敢多言,收拾妥當後麻利地熄燈帶著人退下。
殿裡隻剩佟佳氏自己,她躺在床帳中緊閉雙眼,難以入眠。
想起剛才皇上的眼神,佟佳氏心中一陣恐懼,她死死揪住被子,手都有些哆嗦。
皇上之前從沒這樣與她說過話,也從沒用這種眼神看過她……
——是她太大意了,低估了烏雅氏的分量。
佟佳氏心中懊悔,明明之前已經想好要用平和的心態對待烏雅氏,可當真的看到她,卻很難忍得住。
這次之事,恐怕皇上心中會對她起芥蒂……
佟佳氏焦慮不安,她不能失去皇上的信任!
她一沒有寵愛,二沒有子嗣,不過仗著家世和皇上的信任走到今天。
可佟家並不是隻有她一個女兒,皇上要用佟家,也不是隻有她一個選擇。
若皇上真的不再信任她,覺得她不夠大度公正,嫉妒烏雅氏……
佟佳氏身上忍不住一陣陣戰栗。
她到底該怎麼辦……
*
玄燁在宮宴上閃現過後又回了前朝,還使人到承乾宮來給沈菡說今年事情多,可能沒有空閒回來,讓她帶著孩子好好玩,不必掛念他。
來傳話的是梁久功:“萬歲道今年天兒冷得厲害,讓您帶公主和阿哥在殿裡頭歇著,閒了支個牌桌打打牌,出去恐受寒氣。”
說著又讓人抬上來幾盆金桔:“萬歲說今年花鳥房養出來的盆景他看著都沒什麼趣兒,倒是這幾盆金桔結的甚好,給您擺在屋內解悶。”
沈菡含笑聽完,讓人把盆景擺在正殿:“告訴萬歲,我很喜歡。”
沈菡想著玄燁這些天接連大宴,吃得不順心不說,酒估計也沒少喝,晚上還有積攢的事情要處理,估計累得不輕,讓人把提前預備下的冰糖燕窩交給梁久功:“讓皇上每晚進一些燕窩補身子,多保重身體,這是膳房剛做好的,你一起帶回去吧。”
梁久功恭敬道:“是,奴才一定將您的話帶到。”
紫裳又給梁久功遞上兩個食盒,沈菡道:“大冷天勞你跑這一趟,承乾宮膳房今年新製了幾種點心,不是什麼稀罕東西,隻當過年嘗個鮮吧。”
梁久功看著比之前沉穩多了,臉上的笑殷勤親熱卻一點兒不顯的油滑:“奴才謝德主兒賞。”
梁久功出了承乾門後把點心食盒交給跟著的小太監,自己抱著補品盒子:“好好提著。”
禦前的太監出來辦差,後宮的主子們輕易不敢亂賞銀子。
倒是來德主兒這辦差,每次不是得個果子就是得盞茶,至少不算白跑一趟,叫人心裡熨帖。
玄燁聽了梁久功的複命,把膳盒裡用小爐子溫著的冰糖燕窩端出來吃了,甘甜暖和,白天灌了一肚子酒的腸胃熨帖不少。
幾天後,玄燁終於倒出空閒回承乾宮。
沈菡聽說禦駕正往這兒來,有些坐不住,早早打扮好出去等他。
玄燁一掀車簾,見她竟站在承乾門外:“怎麼出來了?在外頭站多久了?”
沈菡上前行禮,被他扶住牽著往屋裡走:“沒多久,我看今天日頭還不錯,想著正好出來透透氣。這幾日一直悶在屋子裡,快要悶壞了......”
“這些日子風大雪大,你那個身子,朕怕你出來再凍著。”
“我知道,所以這不是沒出來嗎......我今年覺著身子好多了,你試我的手,今年一點兒都不冷了。”
“嗯,這倒是,回頭朕賞太醫院。不過還是得多注意,若再受了寒,恐會反複……”
兩人進屋後,沈菡給玄燁摘下風帽後要服侍他換衣裳,玄燁止住她:“不用,讓下人來就行了,你也去換了這一身,不然怪悶的。”
掐絲琺琅勾蓮紋象足熏籠內銀霜碳燒得正旺,劈啪作響,屋內暖意融融,兩人換了便服挪到東次間的木炕上說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