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壽宴仍是開在慈寧宮, 比往年盛大許多。
玄燁費儘心思為太皇太後獻上了兩件珍貴的壽禮。
一件是一尊高約兩尺許的黃銅鍍金四臂觀音像,蓮座下刻有滿、蒙古、漢、藏四種文字寫成的銘文“大清昭聖慈壽恭簡安懿章慶敦惠溫莊康和仁宣弘靖太皇太後……永念聖祖母仁慈, 垂佑眾生,更賴菩薩感應,聖壽無疆雲爾”。
另一件是玄燁親筆書寫的‘上太皇太後萬壽表’,上麵寫道:“臣幼荷深恩,長資明訓,孝養難酬,罔極尊崇……”
文辭誠摯, 言語間儘是玄燁對太皇太後的感戴,以及期盼她健康長壽的真切心願。
太皇太後當然感動至極, 甚至在宴上玄燁誦讀之時忍不住當眾淚下。殿內當時的氣氛十分感人, 眾人皆為聖上之孝所感,跪地恭賀千秋。
大宴禮儀繁複,玄燁體諒太皇太後身體撐不住, 獻完壽禮後便親自送太皇太後回屋裡休息:“皇瑪嬤不用受這個累, 好好休息, 晚上孫兒再陪您好好過生辰。”
太皇太後心裡欣慰, 拍拍他的手:“知道你孝順。”
前麵的壽宴是做給人看的,晚上的生辰宴才是真正的家宴。
桌上坐的都是太皇太後的血親,從巴林淑慧公主, 到皇上、裕親王和恭親王, 再到最小的十阿哥,望著眼前這四世同堂的盛景, 太皇太後心中歡喜無限,興儘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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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來,萬物複蘇, 籠罩在紫禁城的寒意終於一點一點褪去。
春夏交接之際,滿朝矚目、重臣期待已久的東宮出閣經筵大殿,終於在文華殿正式舉行。
雖然玄燁很少會在沈菡麵前提及太子和其他皇子的事,但此事糾纏太久,來回鬨騰的次數又太多,數年下來連後宮都儘人皆知。
沈菡記得有一次大約是朝上吵得太厲害了,把玄燁煩得不行,忍不住對她吐槽了兩句:“前明所謂的太子出閣,全然流於形式,根本毫無意義。”
在玄燁看來,講究這些繁文縟節根本沒有必要,還不如他自己好好教導太子。
太子出閣的真正意義,該是讓太子洞徹書史,有裨於治道。而不是讓太子與屬官另成係統,造成父子並立,致至親父子疏離,所以他一直更傾向於自己親自教導太子。
不過現在說這些也沒什麼意義,文華殿已成,經筵大典勢在必行。
沈菡沒資格去看,典禮的情況是後來胤禛來請安時講給她聽的。
胤禛提起當時的情形很感慨:“二哥平日讀書真是刻苦,我等兄弟都遠遠不及。”
典禮開始之前,阿瑪將太子自六歲正式開始習書後,所寫的滿漢字帖一並抬了出來,讓大學士與詹事們一起閱看比較。
胤禛佩服道:“二哥六歲開始習滿書,十歲開始習漢書,每月一冊,每年一匣,至今八載不曾間斷過一天,如今積累的卷冊已經幾可等身。”
胤禛從小自持,又素喜讀書,原以為自己已經很努力向學了。沒想到與太子一比,他的用功程度不值一提。
沈菡摸摸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太子年紀比你大兩歲,你們學習進度不一樣,等你到他這個年紀,也會掌握這些的。”
太子,對玄燁來說終究是不一樣的。
他對每一個兒子的學習要求其實都很嚴格,但對太子更甚。玄燁在乾清宮處理事情的間隙,幾乎每天都會查看太子的功課,有時還會叫他過去親自教導。
而太子肩上的重任也格外不同,他坐在這個位子上,本就需要負載更多的東西。
胤禛倒沒有特彆沮喪,額娘一直教導他要勞逸結合,他已經聽進了心裡。
雖然他很羨慕二哥現在的學識,但看二哥疲憊的樣子,胤禛覺得還是慢慢來更好一些。
而且二哥是儲君,比他們多懂一些東西很正常。
大典的禮儀規程沒什麼好說的,不過一些繁文縟節。
胤禛:“二哥待先生們十分溫和,特意降階相迎。一開始湯先生等人要行禮侍立,不過二哥堅持要給眾位先生賜座,說坐著更方便他與先生們討論,也便於講解疑難問題。”
湯斌等人不敢受之,太子反複申明:“予意已定,實出至誠。”
最後還是玄燁發話:“賜座進講,古禮有之。”讓重臣遵皇太子意坐講,眾臣才敢坐下與太子論講。
湯斌等人雖沒有就此事說什麼,但顯然太子這樣的做法很得先生們的心——被太子賜坐講書,尊敬禮待,多麼榮耀之事!
胤禛:“我看湯先生和耿先生麵上溫煦的很,典禮結束告退時麵上還帶著笑。”
之後就沒什麼可說的了,胤禛想起這一上午的各種繁瑣,小聲和沈菡道:“其實我覺得這個儀式挺沒必要的,這一上午根本學不到什麼東西。”
講書的內容都很簡單很寬泛,太子與群臣的討論也都是攏在章程裡的,根本不是為了學習。
不過想來二哥是太子,可能此事有些彆的意義吧?
不論如何,太子出閣大典完美結束。
玄燁任命湯斌、耿介等人為太子講官,擬定以後每年二月、八月,聖駕經筵過後,由欽天監擇日具題皇太子行會講禮,算是給了漢臣們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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榴月過後,天氣漸熱。
太皇太後的身體經太醫詳細診斷後,確定已經痊愈。玄燁龍心大悅,諭令吏部嘉獎李玉白、張世良兩位有功的太醫。
沈菡正在驗看針線房給雅利奇做的新衣服,聞言也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