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上門, 原本還頭痛欲裂,到家準備洗漱立刻上床睡覺的薄一昭忽然清醒了。
屋子裡很安靜, 很合適思考, 於是他坐在沙發上,很久都沒有動彈——
試圖整理自己的情緒, 關於隔壁鄰居家小姑娘的。
徐酒歲湊上來得莫名其妙, 看上去目的不純又動機不明。
除了年齡不合適之外,從外觀上也不是他喜歡的類型,性格又太跳脫……
按照道理他這把年紀的人,是絕對不會考慮這種小姑娘的。
但她總有理由湊上來, 在他麵前刷存在感——
從最開始的偶遇,到偶爾給徐井年做吃的捎帶他那一份,最後就是補習英語……
等他反應過來好像哪裡不太對的時候,她已經成了常駐人員,酒吧門前, 小區門口, 樓梯間裡,走廊之上, 學校多媒體教室窗外, 到處都是她活蹦亂跳的身影。
他知道自己應該果斷拒絕,並且也這麼做了。
第一次拒絕她之後, 她好像完全沒有像是彆的小姑娘那樣被嚇唬一下就嚇跑了, 還能笑嘻嘻地湊上來, 麵對那張笑臉, 他又發現自己不能完全像是對彆的學生那樣,狠下心來——
於是渾渾噩噩地拖著,沒有一個徹底的解決方式。
最後拖著拖著,最後發現對她完全沒有了辦法。
而最近他的情緒起伏,應該是從第二次拒絕她開始。
那天晚上徐酒歲借著補課的名頭,對他做出大逆不道的事,又被他趕走——
把人拎著不怎麼客氣地趕出家門之後,薄一昭最開始認為,他和徐酒歲就這麼驚天動地的結束也挺好。
那天晚上徐酒歲很生氣,薄一昭是知道的。
畢竟這個小姑娘總是把所有的情緒都寫在臉上,該哭就哭,該生氣就生氣,想要笑了那就笑了……
她生氣也很正常,按照以往的規律,她氣過了就算了,也許重振旗鼓之後,還能整出彆的幺蛾子。
薄一昭甚至擺好姿勢準備迎接第三波。
直到過了兩天他發現,這次不一樣了——
她有些太安靜了,安靜到兩天四十八小時內,她像是從他的世界裡人間蒸發。
第三天,薄一昭在樓梯間終於遇見手裡拎著兩節蓮藕,一大袋筒子骨的徐酒歲。
兩人打了個照麵,薄一昭發現自己居然還有點緊張。
沒想到那小姑娘卻反而一臉自然,衝著他甜滋滋笑了笑:“老師下午好啊,出門啊?”
是一句尋常得不能再尋常的問候。
但是薄一昭卻覺得她的笑意並沒有達到眼底,那拙劣的演技也有成功的一天,發現自己在她臉上看不清她真實情緒的時候……
他莫名地感覺到不適應。
那一刻,薄一昭意識到——
他被溫水煮青蛙了。
……
薄一昭的思緒被手機的微信提示音打斷,他拿起手機看了一眼,發現發來信息的人是徐井年,他們微信並不閒聊,偶爾徐井年遇見不懂得題目,會拍下來發給他問。
少年很懂禮貌,一般過了晚上十一點半,他就絕對不會再發任何信息打擾他的老師——
今天……
薄一昭看了看腕表,已經十二點了。
鼻子之間呼出一股渾濁的酒精氣息,男人有種預感,這個時候徐井年來找他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至少肯定不是他定義範圍內的“好事”。
果不其然,打開微信就看見兩筆大額微信轉賬,一筆9999,一筆7981。
附帶少年一個可憐巴巴的表情包:QAQ。
薄一昭:“……”
男人嘲諷地翹了翹唇角。
【薄:你姐是不是數學不太好,洗碗機一萬八,這裡隻有一萬七千九百八。】
【年年有魚:……她說還有二十塊算前兩天的夥食費。】
薄一昭:“……”
隔壁小姑娘總能給他帶來“驚喜”。
比如當他以為她已經不能更加氣人的時候,她總能及時證明:不不不,你看好了,我能。
良久沒有得到男人的回複,徐井年好像相當不安,給薄一昭扣了個“!”,然後又補充說明,“老師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太貴重的東西確實不好直接收下的”……
薄一昭拿著手機看得有些心煩,在想伸手扣掉手機之前,他點了收款退回。
【薄;你讓她有本事把一萬八取成現金,從我家門縫下麵一張張塞進來還給我。】
將這輩子說過的最有情緒化的一句話發出去,男人直接將手機關機,進了浴室洗了澡,頭發都沒擦就上床睡覺去了。
……
第二天是周六,無論是誰都不用早起。
可惜薄一昭還是在早上七點多的時候頭疼醒了,宿醉,坐在床上抱著被子放空了一會兒,男人這才茫然地想起自己昨天晚上乾了什麼——
他在酒吧,喝翻了個退役兵。
和彆人從威士忌喝到白蘭地,從白蘭地喝到德國黑啤,活生生地把人家給喝翻了,就因為他管他的鄰居叫了聲“歲歲”。
薄老師被自己雷到了。
他上一次對酒精這麼有乾勁,好像要追溯到二十四歲甚至更早以前。
悶哼一聲,撐著快要炸裂的頭,他忽然深刻意識到自己這個“為人師表””我是你爹”的角色有點演得過於投入了些——
相比起“太平洋警察”,他就像個“太平洋阿爸”,彆人管他的鄰居稱呼親密了些,他也能覺得不高興。
……神經病啊!
深刻自我檢討了一番,男人這才進了浴室習洗漱。
走出來的時候,正好聽見他家的門被砸的框框響,他下意識走過去,手放在門把手上了才想起來什麼似的,低頭看了眼係在腰間的浴巾——
停頓了下,用略微沙啞的聲音衝門外叫了聲“等下”,他回房穿上了浴袍,確認自己包的嚴嚴實實,這才走過去把門打開。
外麵的徐酒歲頂著黑眼圈,氣勢洶洶都瞪著他。
薄一昭:“……”
大清早的。
一開門就看到這張想看到又不太想看到的臉。
在徐酒歲來得及開口之前,薄一昭先用涼涼的聲音打斷她:“來塞錢麼,我不是說了從門縫下麵塞就行,敲什麼門?不是不想看見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