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酒歲轉過頭去看,發現那是個和她差不多年紀的年輕男人,挺胖的,穿著嘻哈,腳踩AJ,剃著個勞改犯的頭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胖了,頭頂是尖的。
腦袋看上去很像超市裡賣的三角飯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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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上去對許紹洋還算客氣地打了個招呼,並且再次自我介紹花名“joker”,來自上京,從業10年,如今想要拜師千鳥堂。
“——早些年各種風格都接觸了些,都還做的不錯,在圈子裡小有人氣……當然也比不上許老師您!但是想來想去最能代表我國刺青的還是中式傳統,想著在這方麵好好深度進修,固定個人風格,在接下來的刺青國際比賽上將我們國內刺青帶著走向世界!”
飯團腦袋說著看上去恨不得立刻給許紹洋敬茶叫師父(可能上柱香拜幾拜也沒問題),徐酒歲聽著他像誓師大會的宣言,想笑。
可惜徐酒歲這麼個漂亮的嬌滴滴小姑娘坐在那,雙眼發亮地盯著他,卻隻得了這位大哥一個不屑的餘光。
這人之前肯定也把這話跟許紹洋說過,所以男人隻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我說過我不喜歡半路出家的徒弟,而且你都從業那麼久了,有了個人風格,習慣也有了固定模式……要改很麻煩,我很不喜歡。”
許紹洋淡淡道——
“你若執意要來,我得看看你的水平,再作其他考慮。”
名叫joker的飯團腦袋沒說話。
許紹洋衝著徐酒歲所在方向懶洋洋地抬了抬下巴:“你和她比一比,贏了的話……算我許紹洋欠你一個恩情,便收你作徒弟。”
徐酒歲聞言,被雷個半死,心想:找一個正當理由繼續扣著老娘剛出新手村時候的設計稿都能作你許紹洋的恩情了,那設計稿可真值錢?
而此時,有了許紹洋的話,那個飯團腦袋終於給了徐酒歲一個正眼——
他沒有問所謂的“欠個恩情”是什麼意思,隻是上上下下將她打量了一遍,他這才轉過頭問許紹洋:“這位是什麼人?”
許紹洋笑了笑:“我徒弟。”
飯團腦袋轉向徐酒歲:“擅長什麼風格?”
徐酒歲僵著臉,不怎麼高興地說:“中式傳統。”
飯團腦袋看著有些驚訝——
畢竟如今國內的女刺青師,大多數做school風,還有一些則專注做年輕女生都喜歡的小清新什麼的……
以中式傳統為擅長風格的女刺青師很少見,沒想到千鳥堂居然還有這麼一位刺青師?
他又看向許紹洋:“我聽說您這些年都沒有收過手把手教的正式關門弟子,當年那個九千歲得了您的真傳,卻背信棄義——”
徐酒歲:“……”
什麼玩意兒?
背信棄義?
你們高端紋身圈趁著我在奉市苟且偷生,就這麼編排我故事的?
和同學聚會專門講沒來那人的壞話有什麼區彆?!
許紹洋倒是被他的用詞逗樂了,嗤地笑了聲,深不見底的黑眸掃了眼徐酒歲,居然“嗯”了聲:“不過是教了個白眼狼,我也沒說就此一蹶不振,再也不收關門弟子。”
飯團腦袋見他笑了,也跟著笑道:“是了,估計九千歲這些年也不知道縮在哪個角落裡長蛆呢,白瞎了許老師的手藝。”
許紹洋:“嗯,是挺可惜。”
飯團腦袋:“是她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許紹洋輕笑:“身在福中不知福?不,人各有誌,你怎麼知道她並不一定還屑提起‘九千歲’這個稱號?”
飯團腦袋露出個驚訝的表情。
徐酒歲:“……”
徐酒歲被這兩人的一唱一和驚呆了——
你們倆怎麼都拐彎抹角罵人呢?!
還當著當事人的麵!
被許紹洋明裡暗裡冷嘲熱諷、含沙射影,她當下有些不太得勁兒。
於是手中捏著的小茶杯“哢噠”一下重重放在桌子上,她冷著臉問:“你們倆閒聊完了沒有?趕緊的,我還有事。”
這次不僅是飯團腦袋了,就連千鳥堂其他學徒也紛紛用“這女人膽大包天”的臉色看著她。
唯獨被她怒火暴風中央誌向的許紹洋溫和笑了笑,那雙慵懶的瞳眸裡有一閃而過的戲謔。
這才不急不慢,拿出了自己的手機解了鎖:“急什麼?”
他進入手機頁麵,翻了翻相冊。
片刻之後,他放下手機,將手機裡的一張照片推到徐酒歲和飯團腦袋的中間,屈指敲了敲桌麵。
“疤痕遮蓋,長23cm,寬4cm左右的疤痕,中間有增生,已經痊愈。”
此時男人收斂起如曇花一現的笑意,聲音已經恢複了往日裡的冷漠——
“是個挑剔的客人,成年男性,三十歲。討厭高調,為人循規蹈矩,性格沉悶古板,正規社會職業,對於是否紋身遮蓋疤痕有所遲疑…….主題不定,風格不限,限時 6小時,你們做設計圖,誰能叫這位客人滿意,乖乖來我這紮針,就算誰贏。”
他一口氣說完這一次的比賽規則,接著示意徐酒歲他們可以開始動手,各自自行把照片發到自己的手機上。
徐酒歲聽見公布這次的比賽題目也並不驚訝,剛開始入門的時候她曾經跟著許紹洋跑過幾個比賽“鍍金”,刺青比賽大多數都是這樣公布一個主題,大家領了主題各自發揮——
隻是正規比賽裡,除了設計圖之外,還涉及到真正的紮人,從完成狀態到恢複後的情況,都會作為比賽的打分項計入總成績。
徐酒歲有經驗自然不慌,抬起頭看了眼飯團腦袋,臉上也是波瀾不驚……想想也是,國內刺青大賽也就近海市和上京舉辦最多,這個人作為圈子裡小有名氣的刺青師,不可能沒有參加過比賽。
定了定神,徐酒歲深呼吸一口氣後拿起許紹洋的手機看了那疤痕照片一眼,然後當即愣了愣。
…………………………這疤痕怎麼那麼眼熟來著?
她瞬間走神。
周圍的人沒注意,許紹洋卻第一時間注意到了,看她滿臉呆滯,堂而皇之走神的模樣,有些恨鐵不成鋼——
工作呢,走什麼神?
正想開口教訓,又想到昨晚薄一昭所謂的“喜歡就追回來啊”,他認真思考了一晚上,到底怎麼把人追回來。
……劈頭蓋臉一頓罵肯定不在範圍內。
於是停頓了下,男人壓下了心中的不耐煩,表麵不顯努力耐著性子,淡淡看著她,輕聲問:“怎麼,有難度?”
徐酒歲木著臉搖搖頭,指了指照片:“這胳膊怎麼看著那麼像我男朋友的,他手上也有那麼一長條疤痕。”
她真心發問。
許紹洋卻瞬間黑了臉——
什麼都能想到你男朋友,世間萬物皆你男朋友,有那麼喜歡他?
手上隨便有那麼長一條疤痕的能是什麼好貨,離開千鳥堂去奉市,就隨便自甘墮落在街邊撿了個不入流的砍仔當男朋友麼?
什麼眼光!
千鳥堂眾人隻看見他們師父麵黑如鍋底。
而此時罪魁禍首卻渾然不覺,還在三百六十度擺弄那張照片,放大又縮小,試圖從照片裡找出蛛絲馬跡……
“你這朋友姓什麼啊?”徐酒歲問。
“跟你有什麼關係,”許紹洋再也忍無可忍,實在掛不住那溫和的麵具,隻沉下臉冷聲道,“你做不做正事,不做就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