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一昭話語一出, 就感覺到懷裡的哭聲立刻消失了……徐酒歲一臉茫然地抬起頭,臉上還掛著眼淚, 睜著那雙快要哭瞎的眼, 嗓音沙啞地問他:“你說什麼?”
她仿佛見了鬼似的瞪著他, 這語氣實在是說不上驚喜。
……驚嚇還差不多。
她都快被嚇傻了。
薄一昭抿了抿唇, 看到她這種純天然的反應, 也是知道自己可能衝動了, 然而他說出去的話,從來都沒有後悔的時候……隻有慫恿許紹洋去追他的前任小女友那個純屬是意外。
粗糙的大掌扶上她的臉, 不太溫柔地給她擦去眼淚:“什麼門當戶對,結了婚就一家人,從此進一個門, 用一個戶口本, 你也不用費心思去‘對’了。”
“……”
徐酒歲的臉被他擦得生疼,隻是腦子裡也轉不過彎來讓他輕點,她僵在薄一昭的懷裡, 心想他還不如跟她提分手——
那至少還按照劇本來,她該哭就哭,該犯錯就認錯,該痛哭流涕就痛哭流涕……
現在是什麼情況?
結婚?
啊?
她實在是不懂他的腦回路。
好歹是一個高級知識分子, 她卻沒想到他要解決“門當戶對”這四個字的辦法這麼簡單粗暴……她長那麼大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麼理解這四個字的。
“你瘋了嗎, ”她壓低了聲音, 哆嗦著伸出手,捉住他放在自己臉上不厭其煩擦眼淚的大手, 一眨眼,又是兩滴黃豆大的水珠滾落,“三十二歲高齡,你還想乾出偷戶口本的事兒?”
指尖被冰冷而柔軟的手拽住。
他看著她哭得通紅的眼睛,也不嫌棄她邋遢,吻了下她的眼角:“是你一直要把門當戶對掛在嘴邊,你以為隻有你擔心這件事嗎——從你的分析來看,你和許紹洋是真的門當戶對得很。”
他又強調了遍。
徐酒歲想說你放屁。
但是想了想至少從硬件配置來看,好像確實是這麼回事,於是閉上了嘴。
然而男人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她的反駁,瞬間臉黑了,捏著她的下巴抬起她濕漉漉的臉:“怎麼,啞巴了?還真這麼覺得,嗯?”
徐酒歲覺得她要是敢說“是”,薄一昭就敢把她從自己的大腿上扔下去。
“你彆亂說話,好馬不吃回頭草。”
“是嗎,可惜你不怎麼像好馬。”男人涼涼道,“我看你還挺聽他的話的,刺青是他手把手教的吧?雛鳥情節?還有這個……”
他的手從她的腰上滑下來,落在她裙子的邊緣,意有所指地蹭了蹭,以前懷疑這是她前男友刺青時候,就有些膈應……
現在大概是膈應加倍。
被他兩下摸得渾身雞皮疙瘩都冒出來,徐酒歲趕緊一把捉住他的手:“薄老師……”
“叫什麼老師,叫哥哥不是挺好聽的?”
“……”
徐酒歲噎了下。
“彆陰陽怪氣的,”也不知道怎麼的,伴隨著話題推移,需要被安慰的人好像變成了他,她明明說話時帶著哭時的沙啞,說話都不利索,還得湊過去好言相勸,“我隻是覺得三十二歲偷戶口本實在不像話。”
“一個小時前你的刺青設計圖還不是這麼說的,口口聲聲勸人放飛自我,尋找初心,三十而立。”男人淡淡道,“耍嘴皮子是吧,哄客戶好玩?”
徐酒歲臉紅了紅。
但好歹也算終於不再泛白毫無血色。
男人拉過她的手,捏了捏她柔軟的指尖,隻覺得怎麼捏都玩兒不夠……他在心中感謝許紹洋高抬貴手,亂談戀愛,教出個性格差,膽子小,沒擔當的前女友。
被他撿著了。
他不嫌棄。
什麼都不會也沒關係,放回家裡慢慢教,一輩子那麼長,總有教會的一天……如果實在教不會,那也就算了,反正到時候他可能反而被磨平了性子,坦然接受她這些毛病。
溫水煮青蛙而已,他又不是沒被煮過。
“給你臉了,一天天演戲,瞞天過海的,剛才還假裝不認識我?”
“我沒有,”她反抗,“都坐你腿上了。”
“他不問你能坐上來?”
薄一昭麵無表情地說——
“什麼事都沒有就慌,我在那,他能吃了你還是怎麼著?我護不住你麼?出了事就知道哭,哭完我不能指責你,跟你求婚你還不樂意是吧?”
他越說越覺得來氣,稍微使勁兒捏了她握在他手中的指尖一把。
十指連心,徐酒歲被捏疼了,“嘶”了一聲,屁股從他腿上抬起來要躲……又被男人一把摁回去,他臉上的神情不算好看,主要是想到她不停地強調他三十二歲,心裡就不太得勁。
嫌他老啊?
所以不願意?
想到這他冷哼一聲,也不稀罕抱著她了,把人一撈放到旁邊的椅子上。
徐酒歲屁股著地,小心翼翼瞥了眼他的臉色,雖然不太好看,但是好像不像是要提分手的樣子……心中一塊大石頭落了地,她抓起勺子,埋頭繼續吃她的粥——
本來就還沒飽,又痛快被嚇哭了一頓,這會兩條腿落地,心踏實了……
她隻覺得比剛才更餓了。
薄一昭坐在旁邊看著她捧著粥吃得歡快,欲言又止,心裡想這人的心要麼就是黑的要麼就是乾脆沒有,否則怎麼能會是這種德行啊?
這是剛被求婚的人的反應嗎?
她真得聽得懂中文?
他忍了忍,還是屈尊降貴地拿起筷子給她夾了一筷子小菜,瞥了眼她泛紅的眼角,頗為和藹可親:“剛才我都沒凶你,哭什麼?”
徐酒歲低頭扒飯的動作一頓,盯著碗裡的小菜看了一會兒,臉微微泛紅……不說話,搖了搖頭,吞咽下嘴裡的食物,低頭要繼續扒飯。
然而薄一昭並不會給她這個機會,伸手直接將她麵前的碗拿走了,筷子敲了敲她的杯子:“說清楚再吃。”
徐酒歲轉過頭無聲地看著他。
就這一眼,男人就懂了——
剛才她一邊哭一邊又要捂他的嘴又要親他,著急忙慌的道歉,顯然是慌了神的。
至於為什麼慌了神麼……
“是不是以為我要和你提分手?”他不帶多少情緒地問。
徐酒歲捏了捏筷子,垂下腦袋:“隻是覺得那種情況你這麼說也無可厚非吧,我先瞞著你那麼多事的,你不高興,應該的……但我沒想和你分手的,如果你想的話——”
“你會怎麼樣?”
“拚了命的哄哄你。”
“……”
她不假思索地回答讓薄一昭心裡稍微舒坦了些,好歹不是像以前似的找個地方縮起來傷春悲秋,這麼對比起來這幾年她的米也不算白吃……
或者也可以認為他在她心裡到底還是比當年的許紹洋重要一些。
如果“逃避”是天性的話,那麼“爭取”也應該是相應存在的心證。
“你會哄人?你隻會氣人。”男人抬起手摸了摸她的頭,將她的粥擺回她的麵前,“吃吧,不分手。”
徐酒歲盯著麵前的粥碗,吸了吸鼻子,她覺得自己大概是真的不能失去薄一昭的,這世界上也許再也找不到會如此包容她的第二個人——
他不僅在用自己的方式試圖縱容她,還在不斷地說服自己的讓步,這些她都知道的。
扔了勺子,她轉過身去抱著男人的腰,發誓以後要對他很好,絕不再隱瞞他任何事情。
薄一昭則大方地接受了她的投懷送抱,很是親昵地拍了拍她的背,在她像隻貓似的擠著往自己懷裡蹭時,他問:“那結婚的事怎麼說?”
“……”
心中那些感動成狗稍微散了些,這個人實在是很會破壞氣氛。
徐酒歲默默地腹誹,半晌小聲地說:“就這樣決定了的話,好像草率了點。”
不這麼決定還要哪樣決定?
難不成你還想再選選?
薄一昭先是黑了臉,後來想了想,吃著宵夜像是提明天吃白菜似的提結婚好像是有點不像話,但是他確實多少也是認真的覺得這提議其實真的不錯——
談戀愛不過是感情磨合。
反正打定了主意要好好磨合,磨不來也要硬磨的話,結了婚再磨好像也沒多大問題。
有了那一紙證書,兩人就是一個戶口本上的人了,吵了架鬨了事,他不用擔心她又嚇得抱頭鼠竄消失於人海之中。
……最重要的是。
今日離開千鳥堂時,許紹洋說的那話不像是在開玩笑。
他是不擔心徐酒歲吃回頭草,但是他還是顧及兄弟情分,想要讓許紹洋早些死了心,對大家都有好處。
“……再好好考慮下。”男人輕輕揉了揉她的耳垂,摸到了她的耳洞,下意識地多蹭了兩下,“我會照顧好你。”
徐酒歲用臉蹭了蹭男人的襯衫,低低“嗯”了一聲,想了想又問:“你家裡人乾什麼的?”
都說婚姻是兩個家庭的結合。
她從小就隻有一個弟弟,那就是她的家,四舍五入約等於沒有。
但是他不一樣。
“我爸和我同行,我媽是眼科醫生,現在退下來了,在家裡待著管東管西。”
“……”
醫生和科學家。
聽上去是會看見兒媳婦腿上的大片刺青立刻暈過去的組合。
……眼科醫生,他媽甚至可能會當場拉他給他看看眼科。
徐酒歲心裡沒底,乾脆不說話了。
但是薄一昭知道她在想什麼,捏了把她的臉:“沒事,我知道你腿上那東西的來曆都忍下來了,他們有什麼不能忍的?”
“誰知道你是不是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