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嗤笑一聲終於抬起眼,似笑非笑地從小姑娘一臉甜膩的笑容上掃過,半晌,“嗯”了聲。
“……”
喬欣摳進掌心的指甲都快把掌心摳爛了。
當下差點兒保持不住笑臉,腦子裡一下子也斷了片——
喬欣自然是知道自己的優勢在哪的,長得好看,家庭好,公眾人物卻沒有緋聞,還是個學舞蹈的,身材高挑,性格也溫柔……
男人喜歡什麼樣的女人,她都知道。
所以,今天本就是有萬分準備地從遠處而來,打定了主意要給這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脾氣大長得也就一般好看的小丫頭一點顏色看看…
都說對比產生美,她渾身上下就是按著薄一昭的審美長的,她怎麼可能比不過這野路子呢?
於是路上打了一路的腹稿,要讓這小姑娘醜態儘出……
然而。
現在她的腦海裡卻是一片空白,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目光有些飄忽,她不小心撇到了男人耳朵上的鋼針,說實在的,這麼一個嚴肅禁欲的英俊成熟男人帶著簡單而不浮誇的單邊耳釘,隻會讓女人更加眼熱。
以前的薄一昭卻從來不會碰這些有些“離經叛道”的東西。
眼神兒跟著飄忽了下,名為“嫉妒”的情緒在腦海中瘋狂燃燒,眼下麵對麵坐著,她卻完全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眨眨眼看向男人:“阿昭,你真的打耳洞了啊?”
“……”
本來耳朵都不痛了,被這麼一提醒,又開始火熱突突跳著疼……
男人懨懨地蹙眉,像是剛才一樣“嗯”了聲,卻完全是不同的態度。
“她太鬨騰,擰不過。”
徐酒歲沒錯過喬欣那張瞬間失魂落魄的臉——
實不相瞞,她看得非常開心……
有種大仇得報的感覺。
誰敢相信呢,幾天以前,她還以因為薄一昭認識這個女人而被氣得想去跳樓,現在,這個女人卻僵著臉,麵色發白地坐在那裡,失魂落魄。
是風水輪流轉,也因為這些天經曆的事也不少,她對薄一昭有了新的信心:這男人連“結婚”都說得出口了,她想不到自己還需要為一個“隔壁鄰居”患得患失的理由。
隻是她故作可憐的模樣,徐酒歲有些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掐了薄一昭一把。
男人被她掐的疼了,皺皺眉,這才坐起來正眼看向喬欣:“你腿還沒好,不是應該在醫院?今天來這什麼事?”
他的嗓音低沉,渾厚,一下子讓喬欣從片刻的失神中清醒過來……垂下眼掩飾住心中的驚濤駭浪,她咬了咬下唇,看上去楚楚可憐地委屈。
“這些年我們倆都在國外,陸小童他們知道我們難得回了近海市,所以想趁機高中同學聚一聚……”喬欣說,“今晚七點,明悅海鮮酒樓,還叫了老黃。””
陸小童高中時候是薄一昭的隔壁床,兩人關係不錯。薄一昭有時候在宿舍看書懶得動彈,還是這位兄弟任勞任怨給他去帶飯。
兩人也有好些年沒見了。
老黃是他們高中的班主任,教英語的,當時知道薄一昭想要出國念物理,給了他很多幫助……兩年前聽說是得了乳癌退下來,一直在養病——
兄弟和恩師都在,沒道理不去。
薄一昭抬起手看了看手表,這時候大概是下午接近五點,加上下班晚高峰,這時候出發到明悅海鮮酒樓,差不多也要一個多小時。
“行,我先下去開車,你腿不方便慢慢下來。”
男人毫不猶豫答應下來。
喬欣心中的怨念散去了些,不著痕跡地勾了勾唇角——
看啊,沒什麼好怕的。
她和薄一昭認識了三十年,他的朋友就是她的朋友,他的親人幾乎也等同於她的親人,兩個人的生活圈子高度重合……
當所有人都默認她和薄一昭在一起的情況下,她想要侵入,實在是太簡單了。
徐酒歲不過是個半路闖入的野路子,現在不過仗著薄一昭還新鮮寵著,等所有的激情都燃燒殆儘的時候呢?
有得她哭的。
所以,她還沒輸。
定了定神,喬欣露出了一個笑臉,溫柔無比地叫了聲“阿昭”,正想說“我腿沒那麼疼,和你一起下去”,這時候。卻看見男人目光基本沒在她身上停留一瞬——
薄一昭隻是說話時候禮貌性地掃了喬欣一眼,便轉向挑起眉,眉梢都快飛進發際線裡的徐酒歲,麵無表情地問:“你跟我下去還是跟她喬欣一起下去?”
是另一種語氣。
不溫柔,但有那種叫人不高興的熟稔。
徐酒歲就見不得他這理所當然的模樣。
“誰說我要去啦?”她反問。
薄一昭盯著她,好一會兒沒說話,半晌才像是答非所問般回答:“學聚會一般都有第二攤,要喝酒的。”
徐酒歲:“然後呢?”
“然後什麼然後,我開車來的,你不跟著誰送我回去?”他拽過她那張囂張跋扈的臉,強行親了一口,“聽話。”
徐酒歲自然不會在外人麵前駁他麵子。
在感覺到喬欣的目光冰涼投射過來時,她抬起手擦了擦男人親過的地方,笑了笑:“行吧,我一會兒跟著喬小姐下去——她腿腳不方便,總要有人扶。”
薄一昭深深地帶著警告看了她那張笑得不太友善的臉,暗示她彆太過分。
而後站起來,轉身走出千鳥堂。
全程喬欣都沒來得及插上一句話。
……
男人走後,廳堂裡隻剩下徐酒歲和喬欣,隔著茶幾坐著,相對無言。
薄一昭不在了,徐酒歲也懶得再演戲,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她站起來轉向一臉柔弱又優雅得喬欣,嘲諷地勾勾唇:“走吧,要我扶你嗎,喬小姐?”
她臉上的不友好毫不掩飾。
難為喬欣卻還是一副柔柔弱弱小白兔的樣子,她還是保持坐在沙發上沒動,抬起頭
衝著徐酒歲笑了笑,纖細指尖綰了綰頭發:“能談談嗎?”
徐酒歲抿唇,站著那側身看著她,沒動彈。
喬欣見她不說話,便自顧自地說了起來,依然是那能令普通男人神魂顛倒的細軟聲音:“徐小姐,上次事出突然,我很害怕,原本沒彆的意思,卻沒想到你發那麼大脾氣沒等我解釋就急著走了,不好意思。”
徐酒歲眼珠子動了動,還是沒說話。
喬欣見她一臉嘲諷看著自己,也不在意,隻是繼續道:“徐小姐,我知道你可能會怨恨我,這是應該的。實不相瞞,我認識阿昭快要三十年,打小一起長大的情分,世界上可能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他喜歡女人留長發,運動神經不可以太好,學習要跟他不相上下,穿裙子,但不能穿特彆短的……會做飯,會做家務,脾氣好,最後有一些音樂的天賦。”
“……”
哦。
徐酒歲麵無表情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短裙,除了會做飯,她還真是一點不搭嘎。
“徐小姐大概不知道,這麼多年,我一直跟在阿昭身邊,甚至他出國我也就跟著出國了,家裡人也很支持我們這樣一直在一起,無論是我的父母還是他的父母……我聽說他父母連替我們準備的婚房都買好了,就在近海市。”喬欣眨眨眼,提到父母,隻感覺自己的底氣更足,繼續道,“我們的父母都是世交,知根知底,在一起能省去很多普通情侶會遇見的問題……而男人總是這樣,貪圖一時的新鮮和刺激,但是他們哪天玩兒累了,還是會想要回歸正軌,阿昭也不會例外。這些年我一直在等——”
“啪”地一聲,是掌心拍擊真皮沙發發出的刺耳聲響。
喬欣的話戛然而止。
她錯愕地微微瞪大了那雙漂亮的眼睛,轉過頭,有些僵硬地看著撐在自己腦袋一側的手——
那手腕纖細,卻有肉,是男人最喜歡那種肉得恰到好處的軟綿身材。
皮膚白,細膩,能看見青色血管。
不屬於自己的甜香侵襲而來,身上那人投下的陰影將她籠罩。
喬欣震驚地看著一隻腳踩在沙發上,俯身將她困於自己的手臂與沙發靠背之間的年輕小姑娘——
她低著頭看著她,還算漂亮的臉蛋近在咫尺,那雙杏狀眼眸裡,儘是冷淡。
這麼近的距離,她們幾乎可以呼吸到彼此鼻息之間的氣息,溫婉與甜蜜,兩股不同的香水味混雜在一起,完完全全的水火不容。
“嘚吧嘚地說那麼多,請問喬欣小姐,您口乾嗎?”
她說話時,呼出的氣息噴灑在她的鼻尖。
喬欣睫毛微動,這才看清楚,其實徐酒歲是化了妝的。隻是因為天生皮膚好,她的妝很淡,隻是恰到好處地將她的五官修飾得更加精致。
是網上美妝博主很愛用的那個詞,心機妝。
“我不招惹你,你就一而再再而三地來?是不是以為這一次,我還會哭著落荒而逃?”
徐酒歲垂眼看著她,沒多少感情地笑了笑——
“不知道兔子急了還咬人?”
“什麼是‘正軌’?”徐酒歲低下頭,鼻尖近乎於碰到近在咫尺那溫婉女人的,“喬小姐,請問您是與薄一昭先生領了結婚證了,還是國家頒布彆的關係認證申明了?”
“……”
“你追他追了三十年沒追上還不夠丟人,非要跑到我的麵前叫我看你丟人才開心是嗎?上次他送你去醫院了,送你上電梯了?替你跑腿掛號了?是不是把你扔在停車場就跑了呀你自己清楚,幻想什麼呢?你以為他扔了你在停車場後上哪去了,嗯?”
喬欣麵色微變,徐酒歲卻沒有停下來。
“父母同意?誰給你的膽子拿他的父母壓我?薄一昭結婚還是他父母結婚?又是誰給你的膽子,用正房跟小三說話的語氣,和我說話?”
她嗓音寒冷。
以至於喬欣幾乎無法把眼前這近在咫尺肆意的人,和剛才那個與薄一昭撒嬌、上一次落荒而逃的人對等起來。
半晌沉默。
“你知道嗎。”
徐酒歲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輕笑了聲——
“你在電視節目上給薄一昭打電話的時候,他正坐在我家吃我做的飯呢,喬小姐。”
徐酒歲垂下眼,盯著那雙漂亮得像是洋娃娃的眼睛,語氣譏誚道,“當時他可不是真的正忙,我親眼看見他順手掛了你的電話而已。”
語落。
徐酒歲眼睜睜看著喬欣震驚地緩緩睜大眼,臉上的情緒徹底碎裂,眼圈迅速變紅,她笑了笑。
輕佻地拍了拍那張妝容精致的漂亮臉蛋,從人家的身上爬下來。
“香水不錯,應該是我家薄老師喜歡的味道,哪個牌子的?”
她抬手彈掉裙擺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懶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子,衝她甜蜜蜜笑道——
“正如同喬小姐說的,薄一昭的喜好我可能不如認識那麼多年的你清楚……所以,既然你那麼喜歡講這些,以後還請多多指教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