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酒歲心想這會兒畫了妝回家還得卸妝,多麻煩?再說晚上的飛機黑燈瞎火地誰看呐……他看麼?他連她早上剛起床從被窩裡爬出來的樣子都見過了,還有什麼好挑三揀四?
徐酒歲一臉小聰明地摸出之前他給她買了還沒來得及用的口罩,戴上,拍了拍臉,一雙眼波光瀲灩,極其得意地瞅著他。
他低下頭親了她眼角一口,不再說什麼。
——直到到了機場,過了大門,在候機廳眼睜睜看著男人拎過個中年男人的行李箱,眉眼淡然地管他叫“爸”的時候,徐酒歲才知道男人做什麼一反常態地讓她化個妝。
早知道這樣,她豈止化妝,假睫毛都貼三層……無論如何總好過現在麵色蒼白泛著青,像是鬼。
徐酒歲心中滴著血,摘下口罩強裝鎮定硬著頭皮叫“叔叔好”,薄老頭倒是和藹可親得很——兒子千年老王八,萬年鐵樹開了花,這載樹的花盆不管是什麼破爛鍋碗瓢盆,他都想供起來。
更何況還是個看著整整齊齊的小姑娘,笑起來有酒窩,甜得很。
薄老頭親切地叫她小徐,又問她是不是身體不舒服。看著臉色不太好。
感覺到身邊男人帶著淡淡笑意的目光飄過來,徐酒歲臉再大也不敢說“不叔叔我這是宿醉”,僵硬得走路都快順拐,笑嗬嗬地說:“是腸胃不太舒服的,叔叔。”
旁邊的男人輕笑出聲。
趁著薄老頭轉開臉去看航班che信息,徐酒歲伸手使勁兒掐他的腰。
“做什麼,”他俯身湊到她耳邊,“我沒提醒你好好收拾自己?”
“你就隨便提了一句,直接說你爸也會來怎麼了?!”
“直接說,你還會來?”他伸手刮了下她的臉,“屬鴕鳥的。”
這話倒是說的沒錯。
……
上了飛機,薄一昭買的商務艙,徐酒歲坐在靠裡麵的位置,薄一昭坐在中間,薄老頭跟他們隔了一個走道。
候機的時候被閒聊了一會兒,最開始徐酒歲還是有些尷尬的,想到自己對喬欣乾的那些事被長輩看到,她都想捂臉找個地縫鑽進去。
好在大家對這件事心照不宣,隻字未提。
登機坐穩後,徐酒歲反應過來的時候,發現她把自己的底交代了個清清楚楚……她原本以為,像是爸爸是科研人員媽媽是醫生這種家庭背景,完完全全是地獄模式,她這樣的家庭背景很容易便被嫌棄,沒想到當她說家裡隻有一個讀高三的弟弟時,薄老頭隻是點點頭,笑著對她說:“那你不容易,應該更懂事一些。”
徐酒歲以為他下麵一句就是“給你一百萬,希望你懂事地離開我的兒子”,沒想到彆人並沒有這樣說,而是轉頭看向坐在中間的男人:“你要學會好好照顧人,不要總是板著那張撲克臉,看著就討人嫌。”
薄一昭露出點不耐煩的神情。
抖開毯子蓋在徐酒歲身上,大手順勢揉了揉她的發頂,身子稍微往她那邊傾斜:“困就睡,一會餓了我再叫你?”
徐酒歲“嗯”了聲,蹭了蹭他的手打了個嗬欠。
兩人氣氛很好。
這時候薄老頭的聲音自兩人身後響起:“這就是你的照顧人嗎?餓了自己會醒,發餐空姐會叫,要你獻什麼殷勤?”
薄一昭後悔應該給他爸買個靠近機尾的經濟艙。
畢竟被罵不孝子也好過被他這樣指點江山教他寵女人。
徐酒歲半張臉埋在毯子底下,竊笑不已,像是一隻偷了腥的貓……嗯,想到貓,男人的喉結緊了緊。
大手隨意地搭在她毛毯下的小腹上,他覺得自己再這麼憋下去,可能真的會憋出毛病來,昨晚不碰她,讓他今早起來想給自己發一個貞節牌坊。
直接忽略了身後還有可能繼續絮絮叨叨的老頭,他灼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鼻尖,微癢。
湊近了她低低的問:“我家裡人你也見了一半了,不吃人……所以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她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啊”了一聲,抬起頭看著他:“什麼?”
他言簡意賅,薄唇裡擠出兩個字:“結婚。”
徐酒歲一臉懵逼,仿佛在說:你怎麼還沒忘記這茬?
他是真的沒忘記,且一直在惦記。
他真的很懷念她到了晚上英勇無比的樣子,昨天撩著裙擺邊緣嬌氣地勾他,天一亮就整個人格式化……可惜民政局晚上不開門,否則薄一昭懷疑這會兒他們可能已經在某家醫院產科建好了卡。
徐酒歲不知道回答什麼好,這時候,隔著一條走道的薄老頭忽然開口:“阿昭同我們研究院要匪夷所思的高薪,給的理由是他要結婚,賺錢養家。”
薄一昭麵無表情地轉過身。
薄老頭坐起來了些:“小徐,他管我們要的工資一個月就夠買一個普通國產品牌金店的鑽戒,結果跟你求婚的時候卻在妄圖空手套白狼。”
薄一昭:“……”
徐酒歲:“……”
薄老頭:“他上次跟你求婚也這樣啊?”
徐酒歲看向薄一昭,男人回望她。
薄老頭已經在沉默中得到了答案,又問:“這次是在飛機上,上次是在哪?”
呃。
……大排檔?
徐酒歲忽然也覺得有點難以啟齒,心裡被帶著有點跑偏,心想這好像是隨意了些,像喝水吃飯一樣自然,想起來就提一嘴“要不要結婚”,洗腦麼?
最慘的是她差點就真的想說“好啊”。
她黑著臉推開男人湊過來的臉。
被那隻柔軟的小手強行摁回自己的座位上坐好,被扣了個“空手套白狼”帽子的薄一昭的臉色也很難看,以至於空姐路過檢查安全帶的時候,他真誠地問了句:“能不能免費降艙?這位老先生想要坐到機尾去。”
徐酒歲伸手拍他的肩膀,男人惱羞成怒地捉住她的手咬了口。
又若有所思地揉了揉她中指的指根,放在自己的大手上強行展開來看了一眼……嗯,確實有些空,是該戴點什麼。
“回去買。”他淡淡道。
徐酒歲的指尖下意識蜷縮起來。
“老公給買。”他強調。
徐酒歲的耳根燒了起來。
“答不答應?”他又問。
此時飛機已經起飛。
徐酒歲推了他一把:“你就不能浪漫點麼?”
“還不浪漫?”他擰著她的臉轉向窗戶,“我上次在多媒體教室聽見班裡的小姑娘在討論,有本的主人公在熱氣球上求婚,把一群小姑娘感動的痛哭流涕,瘋狂呼喊這算什麼絕美的愛情——”
“哦,然後呢?”
“熱氣球上不就圖個藍天白雲?”薄一昭問,“你現在看見的是什麼?”
徐酒歲盯著還沒她腦袋大的窗戶往外看:“……藍天白雲?”
男人露出個“你看,我就說沒區彆”的表情,鬆開了她的臉,滿臉嚴肅:“心中有想法的話,外麵的雲都是我愛你的形狀。”
徐酒歲:“??????”
是渣男的味道。
徐酒歲恍惚地想,薄老師跟她說的情話屈指可數,難能可貴的是,句句都是車禍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