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酒歲當下扔了筆站起來,踩著拖鞋向著男人像小鳥似的撲打著翅膀飛撲過去,雙手掛在他脖子上,仰著臉,乖乖地問:“老師,你怎麼來了?”
男人垂眼看了她一下,見她短發在他懷裡蹭的亂七八糟。
伸手拿過她手裡的發夾,動作輕柔地替她夾好頭發:“正要去銷假,過來看看你……在做什麼?”
徐酒歲指了指身後書桌旁立著的少年:“帶徒弟!”
男人意味深長地看了和他差不多高的少年一眼,輕笑了聲:“你也能帶徒弟了?”許紹洋知道你給他找了個徒孫麼?”
徐酒歲嘻嘻地笑。
他伸手,充滿占有欲地摸了把她的臉:“薑澤還是高三學生,你彆老打擾人家,耽誤前途你賠得起麼?”
在完全看不見身後少年臉有多黑的情況下,徐酒歲小雞啄米狀點頭,承諾決不耽誤他學習。
薄一昭笑了笑,放開了她,這才轉身出門。
……
回到奉市的前麵兩天,徐酒歲匆忙趕在截止日期之前把那個itatac的海選報名報上了,又捏著師父給的二十萬“精神損失費”,開始忙碌地奔波約見設計師,準備好好裝修自己的新工作室。
薄一昭回學校,開始正常上課。
隻是這次他成了校園名人,喬欣微博發出的兩段視頻裡,王嘉那句鏗鏘有力的“喬欣和薄一昭”那六個字裡,“薄一昭”可沒有模糊打碼——
全校師生都知道他們的物理老師絲毫不顯山露水,不動聲色惹得(前)宅男女神為他神魂顛倒,在ktv大打出手,撕掉玉女臉皮,身敗名裂。
眾人當然沒膽子湊上去問他個究竟——
首先徐井年的臉很臭。
其次薑澤的臉也很臭。
最後薄老師的臉很冷。
大家的熱血沸騰被強行壓在誰也惹不起的三座冰山之下,八卦之心蠢蠢欲動而得不到安放,克製了又克製……最後也是一個競賽班的小姑娘憋不住了,在將這些天寫好的卷子拿給講台上的男人時,憋紅了臉,叫了聲:“老師。”
男人從眼前在編寫的新題目上抬起頭,目光疏離而禮貌。
被那樣仿佛能夠洞悉一切的黑色眸子盯著,小姑娘的臉紅一下子升級燃燒到了耳根,深呼吸一口氣,鼓起畢生勇氣坑坑巴巴地問了句:“老師,請問您是和年哥的姐姐談戀愛了嗎?!”
這聲音不大不小,卻成功地讓整個鬨哄哄的多媒體教室安靜下來。
吃飯的不吃了,聊天的不聊了,打鬨的也不鬨了,所有人“唰——”地抬起頭看向講台,動作統一得比軍訓閱兵還整齊。
大家瞪大了眼,眼巴巴都瞅著講台上的男人,等著他的回答。
薑澤冷著臉直接站起來走出教室。
徐井年原本正在看書,這會兒也是“啪”地一聲合上了書,他看的卻不是薄一昭,而是那個滿臉通紅的小姑娘,心想這是哪個班的來著?
詭異的氣氛中,隻見男人長而濃密的眼睫毛輕輕顫了下,抬眼掃了一圈講台下眼巴巴臉上寫著“八卦”的小學霸們,露出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怎麼,我三十二歲了還不許談戀愛是嗎?”
男人嗓音低沉緩慢,話語一出,多媒體教室裡“嗷”地一聲炸裂開來!
“是和徐井年的姐姐嗎?老師你不要喬欣要她嗎?!”
“啊啊啊啊啊你這話說的!喬欣那個綠茶婊除了長得高哪裡有年哥姐姐好,又會做飯笑起來也好看胸也——嘶,嗯!身材特好!”
“老師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啊?”
“霧草霧草,那天喬欣在電視上撥了個被掛斷的電話,是撥給老師的麼?!”
“老師之前有人在你辦公室見過她,她是給您送飯去的啊?”
“嚶嚶嚶老師我失戀了,年哥的姐姐是我們大家的!”
“嚶嚶嚶老師我失戀了,您也是我們大家的!”
十七八歲的少年少女一臉興奮嗷嗷亂叫,鬼哭狼嚎,坐了一大堆小學霸的多媒體教室頭一次體現出了前所未有的青春活力。
鬨了好一會兒,大家才散了。
小姑娘們又捧著她們的飯盒,重新聚在一起,說說笑笑,從她們物理競賽培訓老師的曠世絕戀一路聊到了最近在看的言情,說到了男女主角的曠世絕戀。
聊著聊著,忽然覺得背後有點兒涼颼颼的。
回頭一看,她們尊敬的物理老師不知道什麼時候從講台上走下來了,這會兒拿著
張卷子,站在那裡。
捧著飯盒的小姑娘們紛紛禁聲,麵麵相覷。
男人將卷子隨意遞給其中一個人:“去我辦公室複印四十份。”
得到指令的那個一臉惶恐接過卷子,扔了飯盒正站起來往外走,這時候又聽見身後的男人問了句:“你們說那個——”
小姑娘毛骨悚然地轉過身。
男人麵無表情地問:“書名叫什麼啊?”
眾人:“……”
……
晚自習時間,學生在下麵寫卷子,薄一昭坐在講台上看了兩節課的言情。
嘰嘰喳喳的言情實在不合適他這樣上了年紀的人,看到最後實在不耐煩了,直接跳到最後倒數幾十章,終於讓他找到男女主角修成正果,男主原地求婚的一幕——
簡單的來說就真的是在地標土耳其,地點熱氣球上。
女主張開一隻手攏住初生的陽光,男主站在她的身後,手與她重疊,再挪開時,女主的中指上多出了一枚鑽戒。
男主的台詞毫無創意且平淡無奇,是【初禮,嫁給我,好不好】……但是,作者神奇而豐富的想象力顯然並沒有發揮在這個平凡的地方——
而是在於這個根據描述來說醜出新高度的鑽戒,價值三百五十萬。
……三百五十萬。
坐在講台上的男人放下手機茫然了大概十秒,第一反應是這年頭寫的都這麼有錢還是國內的物價水平已經趕英超美到了這個程度?
第十五秒後他得出結論:以上都不是,是沒見過世麵的作者在瞎幾把扯蛋。
溫馨提示:一克拉以上鑽戒通常戒圈需要訂做,更何況三百五十萬!
怪不得國家嚴格控製各類內容,這要是被三觀未成熟的小姑娘們看到了,以後結婚鑽戒都照著這標準來……廣大男士隻是求個婚娶個媳婦兒,做錯了什麼要承受這種飛來橫禍?
嘖。
臨近下課的時候男人被自己的貧窮震懾到心情沉重,走到學校走廊抽了隻煙……
黑暗中吞雲吐霧裡,感覺到身後有個東西在鬼鬼祟祟靠近自己。
然後在他沒有轉身隻是微微勾起唇角的情況下,那個躡手躡腳的東西撲上來,一把抱住了他的腰,臉親密地壓在他的背上。
“你又抽煙!”蹭蹭男人的背,她小聲地說,“戒煙呀!”
就著她懷抱自己的姿勢,薄一昭轉過身,順手在花圃邊熄滅了還在星火點點燃燒的煙草,扔進了旁邊的垃圾箱。
大手抬起懷中人的下巴,若有所思地蹭了蹭。
徐酒歲回頭看了眼教室裡都還在埋頭苦寫、完全沒有注意到窗外的學生們,踮起腳飛快地在男人唇上親了一口,笑眯眯地問:“你怎麼啦?”
“沒事,”男人言簡意賅地答,“就是忽然發現自己有點窮。”
徐酒歲:“啊?”
“鑽戒小一點行不行啊?”
他認真商量,畢竟三百五十萬是真的買不起。
徐酒歲:“……”
薄一昭見她不說話,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臉,還真有點慌:“不行麼?”
徐酒歲:“……咱們能不討論這麼沉重的話題嗎,還沒結婚,在鑽戒的問題上就開始貧賤夫妻百事哀了。”
男人被她說得嗤笑一聲,低低地應了聲忍不住調侃:“怕了嗎?”
“不怕,”徐酒歲重新鑽進他懷裡,“我明兒把千鳥堂分店的牌子掛在工作室門口,收一千塊一個小時——坑蒙拐騙,我養你呀!”
下課鈴響了。
將男人低沉的發笑聲遮蓋過去。
徐酒歲隻感覺到他胸口震動,他將她拎出懷裡,低下頭溫柔地吻住她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