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開始升溫,十點過後出了太陽。
陰了半個月的天氣久違地開始放晴,勉強算是這段時間裡一個難得的好消息。
何川舟整理完手頭的資料,去了趟看守所,等回來已經是下午兩點多。
辦公室裡空了大半,同事要麼在隔壁翻監控,要麼被黃哥派出去找線索。
何川舟去樓下拿外賣,低著頭在備忘錄裡翻閱重要記錄整理思緒,迎麵聽見一陣腳步聲逐漸靠近,下意識抬頭掃了一眼。
對方目不斜視地走著,一身西裝板正筆挺,外麵披了件長款大衣,比何川舟高約十五公分。
何川舟愣了一下,站在原地沒動。一直看著他與自己擦身而過,邁著長腿闊步向前,甚至走得比邊上的黃哥跟邵知新更快一些,熟稔地拐進了樓道,消失在她視野內。
像是全然沒注意到她的存在。
連邵知新都停下問了一句:“何隊?有事兒嗎?”
何川舟的思維詭異得變得遲鈍。
她聽見了邵知新的話,但又跟屏蔽了一樣沒有思考怎麼回答,大腦單純地回放了一遍剛才的畫麵,進度播放至斜視對方側臉的那一幕時尤為清晰。
線條從他凸起的喉結流暢延伸到微抿的唇角,唇線緊薄,眼皮慵懶地半垂著,表情沉著且帶著刻意的冷漠。
或許是短時間內一連兩次見到意想不到的人,那些本來記不大清楚的舊事在顛簸搖蕩的畫麵裡奇異地冒出了頭。
讓何川舟覺得很不真實。
她闔上眼,又重新睜開,在邵知新等不到回答準備離開的時候,叫住他道:“你過來一下。”
“誒!”
邵知新顛顛地朝她跑來,又跟著她去了角落。
何川舟問:“怎麼回事?”
這段話邵知新明顯已經彙報過一遍,或者打過腹稿,脫口而出語速飛快:“哦,是這樣。我們翻了一早上的監控,結果發現廣源小區的監控點根本不完整!他們東北區出入口的攝像頭角度是交錯的,偶爾還會關閉,根本沒拍到陶先勇的畫麵!最後是在街道的監控錄像裡,確認了他在3月18號回到光源小區。”
何川舟的耐心在飛速消耗,她克製著,聽對方把話說完,才說:“我不是問你這個,我是問你剛剛那個人怎麼回事。”
邵知新:“周拓行嗎?我們在小區正大門那邊的訪客記錄裡,發現他在18號當天登記過拜訪陶先勇。另外,他還主動承認自己在跟陶先勇的交流過程中發生了一些糾紛。對方主動攻擊他,他防衛的時候把右手給扭傷了。目前他應該是最後一個見過陶先勇的人,也是嫌疑最大的一個人。”
他語氣輕快,為能如此輕易找到有利線索感到高興,精神都振奮了不少,說完才發現何川舟一臉沉思,試探地問:“何隊,您還有事嗎?”
何川舟搖搖頭,示意他先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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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朝誌見人走得快,心裡有些古怪,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積極配合的嫌疑人。
然而進了詢問室,這人的迫不及待就告罄了,心不在焉地椅子上一坐,擺出個生人勿進的架勢來。
黃哥敲了敲桌麵:“姓名。”
周拓行反問:“何川舟呢?”
“認識我們何隊啊?”黃哥兩手環胸,不以為意地道,“她不在。你們很熟嗎?”
周拓行輕飄飄掃了他一眼,移開視線,默不作聲。
黃哥繼續問:“18號那天,為什麼要去找陶先勇?”
周拓行注視著自己垂放在桌上的手,認真打量著。手指骨節分明,微微曲張又翻轉了一麵,隨後十根手指交握在一起。
黃哥看著他慢條斯理的動作登時就毛了,不明白他怎麼忽然變了個態度:“你不配合啊。是我們這房間有哪裡讓你不滿意嗎?”
周拓行抬起頭,又問了一遍:“何川舟呢?”
黃哥不得不承認,這世上有人可能就是天生欠揍的。他還從沒有因為彆人叫了兩次他上級的名字就那麼想罵臟話。
詞窮時忽然想起何川舟的話,借用了過來,陰陽怪氣地道:“你以為這裡是哪兒,能讓你點單啊?要不要再出個名單,給你選個組合?”
不想周拓行聞言竟然笑了出來,興趣盎然地問:“她跟誰說的這句話?”
黃哥心道見了鬼,這都能讓他猜中,難道還真是何川舟熟人?
周拓行又問:“她為什麼不來?”
“你——”黃哥氣笑道,“剛在門口撞見我們何隊那麼大一活人的時候,怎麼沒見你問候一聲?”
他隨即板起臉來,不讓對方掌握對話的節奏。
“我希望你能認清一下自己的處境,這是一起命案,陶先勇已經死了,不是你可以開玩笑的事。你也是個體麵人,耍警察玩兒沒好處,我的建議……”
他說到一半,邊上的同事扯了扯他的衣袖,將手機屏幕湊給他看。
黃哥瞥過短信內容,語氣陡然一轉,那股淩厲的氣勢降了下去,變成不溫不火的一句:“你還是可以好好聽一聽的。”
周拓行的心情肉眼可見地好了起來,想了想道:“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回答你能回答的問題。”
黃哥冷冰冰地吐出一個字:“講。”
“何川舟呢?”
黃哥:“……”這人可真特麼執著。
他簡直沒脾氣了:“我們何隊不負責這個案子,她有彆的事情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