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哥問:“什麼時候看見的?”
黃哥知道類似的揣測不大合適,還是忍不住多問一句:“你確定她不是在胡說?”
邵知新小心打量著她,看不出她有什麼叛逆的地方會讓中隊的同事抓耳撓腮地煩惱,甚至還覺得她有點乖巧。
黃哥匆匆轉移話題:“乾活乾活,又有的忙了。”
黃哥垂眸看著照片,用手指放大五官處的細節,挑了挑眉,餘光掃向她,狐疑地道:“你對他印象怎麼那麼深刻?他這臉,這裝扮,都很普通吧?”
江平心今年年底才滿18歲,在讀高三。住在一棟有三十多年的老舊居民樓裡。
對麵的人答:“對,是她!”
“應該不是。我們給她看了韓鬆山的照片,她準確說出了韓鬆山的衣著。白色短袖,黑色褲子,還有一雙深棕色皮鞋。都對上了。”
房間裡隻有兩張椅子,他隻能退到黃哥身後站著。
江平心又不吭聲,掀開眼皮,眼珠轉動著掃來掃去,隨後問:“你們那個隊長呢?”
傍晚時分,邵知新的滿頭霧水得到了解答,在前方住宅區走訪的同事打來電話。
江平心被搶白也不生氣,隻是淡淡瞅了他們一眼,說:“那你們做啊。”
他讓徐鈺繼續留在這兒找監控,點了邵知新跟自己去江平心家裡詢問。走到半路,還特意回頭叮囑了句:“你年紀跟她最接近,看能不能跟她拉近距離,但是注意彆亂說話。”
對麵的人一股腦說了一長串:“黃哥,我們查韓鬆山的消費記錄,確定他來a市後一直住在江景酒店。我們找酒店前台詢問了下,他的房間一直續約到5月份,但是他16號中午出門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離開前有一個人去酒店找過他,待了大概半小時後離開。我把監控截圖發你微信。”
江平心剛張了個嘴,黃哥立即搶答道:“如果你們願意重新調查我姐姐的案子,我就告訴你們。”
徐鈺回答得十分熱情:“好嘞~”
停車場離江平心家不遠,徐鈺小跑著過來,十分鐘後推開大門。
黃哥身形後仰,抵住椅子的靠背,眯著眼睛注視她,以深有了解的表情篤定道:“江平心,你不對勁啊。”
江平心點頭:“前天吧,16號晚上。我回家的時間比較遲了。”
黃哥歪著腦袋,思考了一瞬,搖頭道:“不對吧?大半夜的,你怎麼看得清他腳上鞋子的顏色?怎麼會對他穿什麼衣服記得那麼清楚?”
“黃哥,我們這邊好像找到了一個目擊證人。”對方壓著嗓子,語氣聽起來有點嚴肅,“還是個老熟人。”
徐鈺無辜聳肩:“江平心經常在那附近巡邏遊蕩,看見韓鬆山很合理嘛。”
邵知新好奇問:“這人到底是誰啊?”
黃哥舌尖有點發苦:“你要是早幾年入職,放假過來值班的時候,說不定能在咱們分局門口看見一個靜坐抗議的人。非說她姐是被人謀殺的,要求我們分局的刑警立案調查。”
他迅速按下接聽鍵,打了個手勢,起身走到門外。
江平心打量了下邵知新,很快挪開,想了想,又說:“不是還有個姐姐嗎?”
江平心憋著口氣,低聲又固執地說:“我有,我看見凶手了。”
黃哥豁然揮手:“唉,未成年一小姑娘,算了吧。大家都不容易。”
江平心麵不改色地說:“我用手電照他了呀,我出門帶兩個手電。脖子上掛一個,手上還要抓一個。”
黃哥足足沉默了四五秒,才說:“你發錯圖片了吧?”
她安靜坐在房間角落,穿著身白藍色相見的校服,見二人進來,起身朝他們點了點頭,指向對麵的兩張塑料凳,對類似的情景已經頗為熟稔,還有種反客為主的從容。
徐鈺握住江平心的手,發現她手心全是汗漬,皮膚一片冰涼。從包裡抽出紙巾,乾脆蹲在江平心身邊,一邊給她擦手,一邊柔聲勸說:“小江妹妹,跟姐姐說實話好不好?你也知道大家都很辛苦,體諒一下我們嘛。姐姐知道,其實你很懂事的,肯定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也不要害怕啊,姐姐保護你。”
“就是他哇!黃哥!”對麵的人也是一副見了鬼的表情,“就是他,周拓行是目前能查到的最後一個見過韓鬆山的人!”
黃哥讓出自己的座位給徐鈺,邵知新識眼色地站了起來,請他落座。
信息提示跳出來。黃哥點開大圖,看清人臉後迅速點擊關閉,揉了揉眼睛,又重新點開。
江平心眼神中有不明顯的閃避,放在膝蓋上的手下意識收緊,小幅挪動了下屁股,又很快調整了自己的狀態,壓下表麵的不安,回嗆黃哥:“你乾嘛懟我啊?我這次可是證人!”
他說得惟妙惟肖,神態中還帶了點俏皮。邵知新第一次發現黃哥原來是有模仿天賦的。
“我們何隊今天不接受點單。”黃哥指著邵知新,冷聲說,“就我和他兩個,你選一個。”
確定身後的人聽不見,黃哥才道:“你說。”
黃哥深深一個呼吸,抓狂道:“他是大寶嗎擱這兒天天見!怎麼又是他?”
三人像門神跟他的小弟,炯炯有神地盯著江平心。
江平心再三重申:“我姐真的不會自殺!”
江平心對姐姐這個稱呼有種本能的觸動,正要說點什麼,黃哥手機又響了起來。
“怎麼的呢?”她額頭上覆了層薄汗,麵上笑嘻嘻地道,“小江妹妹這麼想我啊?”
黃哥將椅子拉近到江平心對麵,低頭翻出手機裡韓鬆山的照片,展示給她看:“你見過這個人了?”
他板起臉,厲聲道:“江平心,小江同學,你知道做偽證是犯法的嗎?”
屋內擺設跟黃哥他們上次來的時候沒有太大出入,隻是茶幾、灶台、陽台的地麵以及房間的角落,都落了一層厚重的灰,看得出江平心不怎麼會生活。
對麵的人無奈道:“她、她說要見到你之後才能告訴我們。”
江平心傻眼道:“不是我選一個人嗎?”
邵知新事無巨細,全部記錄下來,聞言抬頭觀察對方的反應。
江平心長了一張內向斯文的臉,說出的話倒是挺不客氣的:“你大半夜看見個人影在荒郊野嶺的地方晃蕩,印象能不深嗎?”
黃哥深吸一口氣,拿出手機,給徐鈺發去語音:“徐鈺!你馬上過來一下,你妹妹想見你!”
黃哥說完臉色驟然一變,手背在掌心拍了一下:“我都知道你要說什麼了!”
邵知新微張著嘴,遲疑地道:“這不是妨礙辦公嗎?不進行拘留或警告嗎?”
饒是黃哥這樣的老油條都被這小姑娘弄得有些鬱悶。一股邪火要出不出。
黃哥正在停車場調取監控,聞言心情複雜起來,臉上的褶子都堆到了一塊兒,問:“江平心?”
黃哥問:“是誰?”
黃哥手肘撐在膝蓋上,身體前傾靠近她,苦口婆心地勸道:“小妹妹,4年啦,你已經長大了呀,該懂事了對不對?你今年得有17歲了?馬上就要參考高考了,半個社會一隻腳踏進去,應該知道我們警察辦案是有程序的。理解理解我們嘛。”
黃哥用力抹了把臉,又用手按住發酸的後脖頸,思考過後,點頭道:“行行行,我馬上過去一趟。她在家嗎?”
黃哥說:“選一個人問你,我們兩個旁聽,你自己做的決定,不能再挑了啊。”
得到肯定的答複後,黃哥掛斷電話,撓了撓頭,斜過視線,不輕不重地推了把正在假裝研究監控的徐鈺,說:“都是給你念叨的。”
“這跟我們今天的案子沒關係啊!”黃哥語氣重了點,含帶警告,“這是一條人命!你最起碼的敬畏應該要有吧?還是說你除了韓鬆山之外,根本沒有看見其它關鍵的東西?”
江平心垂下頭,兩手手指摳著自己的褲縫,猶猶豫豫地說:“我姐死的時候他也出現過。”
奇跡沒有發生,還是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