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下麵壓著的文件裡抽出一張紙,兩人的距離足以讓何川舟看清上麵的人像。
“這是證人畫出的嫌疑人圖像。她在16號晚上親眼見過王熠飛出現在案發現場。”張隊沒展示多久,直接將手放下,“王熠飛多久沒回來了?七年左右吧?證人隻在郊區跟學校兩個地點活動過,如果不是真的見過他,不可能描述得出他的長相。”
何川舟眼神晦暗,姿勢還跟原先一樣板正,一動不動地坐著。
她盯著前方的桌麵,沉默良久後,仍舊堅持地問:“你們核實過她的口供嗎?”
張隊說:“你覺得江平心有陷害他的必要嗎?她應該都沒見過王熠飛吧?”
何川舟感覺自己的大腦正處於完美運行與宕機崩壞之間,隻是具體分不清到底屬於哪種狀態。她越說越冷靜,硬生生從萬千混雜的思緒裡抽出一條,為王熠飛辯解:“我不知道江平心是怎麼說的。但是她沒有在韓鬆山死亡那天報警,說明她根本沒有看見凶手殺人的畫麵,她當時不知道那裡死了人。王熠飛在附近出現過,不代表他是凶手。”
張隊怒而拍桌,沉聲道:“你現在是以什麼樣的身份給出這樣的判斷?你是一名刑警,我希望你不要因為個人的情感而喪失職業的公正性!”
這話說得嚴厲,響亮的拍擊聲與尾音落下之後,安靜的數秒裡,房間莫名變得曠寂。連此起彼伏的呼吸聲都有種爭鋒相對的態勢。
何川舟陡然一聲笑:“我現在坐在你的對麵,我的身份不是一名刑警。作為一個最基本的人,我難道不能對我的朋友表示信任嗎?”
黃哥乾咳一聲,打破僵硬的局麵,緩和氣氛:“何川舟,我很了解。從她入職起我就認識她。說句不帶感情的話,王熠飛的行為跟她應該是不相乾的,我不認為她會指使王熠飛殺人。不過王熠飛回A市第一個主動找她,感情肯定是深的。何川舟,你仔細回憶一下,有沒有關鍵的信息遺漏了。他現在可能會在什麼地方?”
何川舟重複了一遍:“王熠飛不可能殺人。他沒有這樣的本事,也沒有這樣的動機。他父親剛出獄,他很希望能開始新的生活。何況他並不認識韓鬆山,又怎麼可能知道韓鬆山的動向,還在深夜把他喊出去?”
黃哥耐心地說:“你已經很就沒見過他了,或許他跟你想象的不一樣。我知道你情感上很難接受,但是目前最有力的證據……”
他說到一半,徐鈺敲門走了進來,先衝他們點了點頭,而後將手中的資料遞過去,全程沒敢看何川舟,迅速背過身逃出門。
張隊快速將資料翻閱了一遍,表情漸沉,拿出手機,照著上麵的提示輸入關鍵字。
何川舟問:“怎麼了?”
黃哥也在專心閱覽,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兩人似乎在讀一段很長的文章,直到黃哥放大音量,何川舟才知道原來是段視頻。
黃哥點了暫停,抬起頭,欲言又止地看一眼何川舟。
何川舟皺眉,隻覺那股被刻意壓抑住的惶恐再崩不住,即將迸發出來。想開口問,又閉了嘴當不知道。
“王熠飛承認自己是凶手了。”張隊起身,將手機轉了個方向,擺在何川舟麵前。收斂了鋒芒,他生冷的表情鬆動不少,語氣也變得柔和。
“技術員查到了他的抖音賬號跟微信賬號。你自己看看吧。”
屏幕光線暗了。
何川舟用手碰了下,隨即看清頁麵上的信息。
賬號名字叫熠熠生輝,個人簡介上寫的是:一個在新時代流浪的人。有60多萬粉絲,發布了上百條視頻。
大部分視頻的封麵都是實景截圖。從定格的畫麵來看,來自不同的城市,經曆了不同的季節。還有一些則是畫稿。
在何旭去世之前,王熠飛的成績其實挺好的。起碼比周拓行的基礎要牢靠很多。可惜何川舟去上大學,他獨自一人留在A市過得渾渾噩噩。
他沒專業學過畫畫,隻當做是業餘的愛好。何川舟覺得他有天賦,卻沒想過他畢業之後會靠插畫謀生。因為他以前總說,何川舟當老板,他給何姐當秘書。
張隊停在她右手側,高大的身影遮擋住了頭頂的光線,低垂著視線,提醒說:“你可以先看一下第二排,點讚數最高的那個視頻。”
何川舟點開。
王熠飛應該是坐在花壇邊上,鏡頭的視角斜對著前方的車道,拍到了他放在地上的黑色背包,以及他伸長的腿。餘光中有不同顏色的車輛依次行駛而過,嘈雜的背景中,還有行人結伴緩緩穿行的長影。
分明是熱鬨的場景,王熠飛一開口,就變得有點寂寥。
他帶著很小心的語氣,斟酌著道:“我有一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