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照林在她邊上坐下,端詳著她的臉,好半晌悶聲問了句:“你沒事吧?”
陶思悅皺眉,思維凝滯了下,搖頭說:“我沒事啊。”
江照林小心打探:“你爸爸帶你回鄉下之後,發生什麼了嗎?”
陶思悅看他的眼神反而有點古怪,似是不解地說:“沒什麼啊,就隨便住了幾天。我覺得沒問題就回來了。馬上要高考了我哪有那麼多時間用來散心?”
江照林手腳發涼,已經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思考了足有半分鐘,委婉地問道:“你還記得何叔怎麼樣了嗎?”
陶思悅懸著的筆頓住,片刻後有些傷懷地點點頭,說:“好像自殺了。我爸爸告訴我了。”
江照林緩緩轉過身,不敢再深問。血液在耳邊流淌的聲音宛如翻江倒海,他僵硬地眨動眼皮,沒能醒來,於是意識到自己是清醒的。
“他為什麼要這樣啊?”陶思悅感慨了句,拿起麵前的試卷問他,“這張卷子你寫完了嗎?我怎麼感覺這個考點老師沒有講過?”
江照林心裡亂得厲害,推脫著讓她去問彆人,自己去廁所往腦袋上衝了一把涼水,在窒息跟寒意中尋求冷靜。
他去找了陶先勇,詢問陶思悅的情況。
陶先勇漠不關心地說了句:“這不是挺好的嗎?”
他並不關心自己女兒出現了什麼問題,劇情的發展在脫軌後又以意外的形式被修正,重新回歸他的預期,讓他感到萬分滿意,說明連命運都是偏愛他的。
他最近神清氣爽,對待江照林的態度也不像以前那麼輕慢無禮了,稍稍有了點耐心,對他發出勸誡。
“如果你也想她好的話,你就不要再在她麵前提任何跟何旭有關的話題。事情演變到現在的局麵,她想不想的起來都改變不了既定的事實。好不容易能過去,乾什麼非要她回頭呢?所以不要再提了。”
“你上大學的學費我可以資助你,畢業後我也會給你一筆啟動資金。要麼你今後離悅悅遠一點。要麼就聽我的,彆動什麼歪心思。”他拍拍江照林的肩,意味深長地說,“我今天好話壞話都撂這兒了,要是你讓我失望,我就不讓你好過。你知道我能做得出什麼。”
江照林不在意他的恐嚇,也不稀罕他的資助,隻是不清楚陶思悅究竟是真的生了病,還是故意裝作不記得。
想起陶思悅被帶走前的那種心如死灰,他不敢戳穿這種微妙的假象。
一個多月後,學校組織高考前的體檢。
從醫院出來,會有半天的自由時間。他們在街上吃了午飯,準備回學校時遇見了何川舟。
何川舟坐在路邊休息,手裡拎著瓶礦泉水,冷冷朝他們瞥了眼,轉身走開。
陶思悅被她看得發毛,等走出老遠,才問江照林:“她為什麼要那樣看我?”
江照林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喉嚨發乾地問:“你還記得何叔的事情嗎?”
“我不是很想說他。”陶思悅略帶抵觸地道,“我也不想他死的,可是我有什麼辦法?我也阻止不了啊。”
江照林沉默。
過了一會兒,陶思悅又說:“我沒有要怪他,就是覺得很遺憾。提到他的名字我會有種心悸難受的感覺,說不清楚為什麼。可能是以前覺得他人太好了,原來也隻是個普通人。”
江照林露出落寞的神情,最後隻說了一句:“算了。”
後來江照林開始學醫,才知道這是大腦的一種自我保護機製。
在陶思悅不正確的認知裡,何旭沒有那麼崇高。他收了沈聞正的錢,偏頗地勸告陶思悅不要報警,結果被陶先勇誤認成是強^奸案的嫌疑人,在維權的過程中承受不了社會輿論自殺了。
陶思悅從來是脆弱的,像一碰就碎的玻璃,接踵而至的打擊徹底摧毀了她的精神世界,乃至是信念跟求生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