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決定完全按照路線走一遍。一百多公裡的距離,也就一個小時左右的車程。考慮到孫益姚驚慌不定中車速不會太快,他們安排了兩輛車,一快一慢地行駛。
路上確實有看見不少隱蔽的山坡,但都不太符合拋屍地點的要求,而且眾人目前隻知道孫益姚從這個地點路過,不確定她最終的目標地是在哪裡。為避免漫無目的的閒逛,從前一個高速路口出來後直接折返回A市,並沒有有效的收獲。
孫益姚不是本省人,除了A市以外基本沒怎麼去過彆的市區,會來這種偏僻的地方著實令人匪夷所思。
何川舟認為一定是有理由的,隻是他們還沒察覺,決定晚上十點多再走一趟,這樣跟可以孫益姚抵達違章點的時間相吻合。或許夜晚的光色能夠幫助他們發現什麼重要線索。
高速路上有很多細節不能驗證,幾人回來後,又在分局附近找了段行人跟車輛都相對稀少的區域,想模擬一下拋屍的過程。
折騰了一下午,此時天色正好將黑,眾人出去吃了晚飯,等夜幕徹底降臨,架好攝像機開始實驗。
由徐鈺扮演孫益姚,又從分局裡找了個跟朱淑君體型相似的女警來幫忙演練。
徐鈺的力氣在女生當中已經算很大的了,讓她拖著一個百來斤重量的人從後車廂下來,也要費好大一番功夫。
即便有便捷的運輸工具,例如行李箱等,也需要耗費一定的時間。
眾人將車停在邊緣處的空地上,看著徐鈺一腳深一腳淺地拖著癱軟的同事往邊緣位置走。走到一半,一旁的車道打來一束刺眼的白光,由遠及近地呼嘯而過。
徐鈺下意識回頭看了過去,被遠光燈照得晃眼,抬手遮擋住迎麵的光線,而後立即小跑著回來。
何川舟問:“看得見山坡下麵嗎?”
徐鈺單手搭在車窗邊上,彎下腰說:“肯定看不見啊,周圍太黑了。連地上的石頭都看不清,光看見有樹的影子。”
“這黑燈瞎火的,孫益姚自己的視野同樣模糊不清,直接把人丟在主車道邊上感覺不合理,很容易被巡邏的交警發現。要是她真的有那麼莽撞,朱淑君的屍體也不用找得那麼麻煩了。”黃哥握著手機看了眼掐的秒表,說:“而且孫益姚總要觀察周圍的路況吧?不可能隨便找個雜草叢生的地兒把屍體扔了就跑了吧?高速路段可不能這麼走走停停,夜間行車太危險了。”
何川舟道:“就算夜晚高速上的車流比較少,但仍舊會有很多跑夜路的貨車司機,像剛才那樣子,車燈時不時照她一下,我估計孫益姚就不敢長時間停車了。她心理素質一般,三年多時間過去還是對朱淑君的照片有種本能的恐懼,沒那個冒險的膽子。”
徐鈺揉著自己的手腕道:“人的肌肉在長期緊崩狀態下爆發不出太大的力量。孫益姚開著車逛了好幾個小時,開車也很費體力的啊。我覺得她的拋屍速度不會太快。”
邵知新一一記錄下來。
車內暖黃色的燈光吸引到不少路邊的蚊子,在空中成群地開大會。他揮了揮手,驅趕不掉,隻能被迫地融入,將自己一張小白臉貢獻出去。
“所以孫益姚在高速路上拋屍的可能性不大?”邵知新費勁地扭著脖子朝後看,用筆敲了敲額頭,“有沒有可能她破罐子破摔,鋌而走險?畢竟她當時是第一次見到屍體,還是曾經的朋友,徹底慌了手腳,不照邏輯做事也很可能。一個人發瘋的時候就無法從利弊角度去分析了,隻要能儘快丟棄就好。”
何川舟有些發困,尤其夜裡吹來的風是溫熱的。而案發當天,A市正處於0度左右的低溫。
“孫益姚這人,你可以說她不聰明,但是她絕對不算蠢。她事後還知道預繳房租讓房東不要報警,等待證據隨著時間消失。說明她其實是有考慮的,不是個遇事就完全亂了分寸的人。”何川舟聲音低沉,聽起來顯得中氣不足,“而且三年多都無人發現朱淑君的屍體,加上孫益姚之前被詢問時無意間流露出的態度,我認為她並不擔心警方會發現屍體。所以那應該是個特意挑選過的,隱蔽的地方。不是隨機拋屍。”
黃哥僅在最初亢奮了一會兒,又開始變得愁眉苦臉,一把不算大的年齡,卻有著比同齡人深邃得多的皺紋,仿佛在操下輩子的心。
“她應該就是一直找不到合適的地點,才會開出一百多公裡的路程還在往前。我們現在無法得知她究竟停在了什麼位置,跑那麼遠有什麼目的。說實話你們目前提出的幾個猜測都是比較樂觀的情況,我比較擔心的是,屍體不會已經沒了吧?”
邵知新驚悚地道:“什麼叫沒了?”
黃哥風輕雲淡地說:“就是一本火燒了了,燒成骨頭塊塊灑山裡或埋地下去了,那是真的太難找了。”
“也不是那麼好燒的,得有助燃的工具……不過燒焦後證據很大程度會被破壞是真的。”徐鈺歎了口氣,轉向邵知新,煞有其事地嚇唬他說,“我想起來我剛進分局那年跟過的一個案子,屍體燒焦了一半,太恐怖了。你可能沒親眼見過,那臉,那皮膚……”
她正說到關鍵處,何川舟的手機鈴聲突兀穿插進她越發鬼祟的話題裡,在這森然冷清的野外,嚇得幾人齊齊一個哆嗦。
何川舟拿起來查看,發現來電人是馮局,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說話聲音小一點,直接接了起來。
眾人本來也沒在意,以為是日常詢問進度,卻見對方說了一句話後,何川舟冷淡肅然的臉上顯出了一絲驚訝,隨後挑挑眉毛神情變得凝重,簡單應過幾聲後,麵色不善地把電話掛了。
“你彆嚇我。”黃哥坐她邊上,湊過來問,“怎麼了?”
何川舟控製了下情緒,揉揉額頭,眼中沉鬱稍稍減退,說:“沒什麼,沈聞正來我們分局了。”
“他來乾什麼?”徐鈺愣了下,氣憤叫道,“他還有臉來?!”
何川舟半闔著眼,眸光晦暗,說出口的語氣沒什麼起伏,熟悉的人才能聽出她咬字時暗藏的一點冷厲:“他最近處境不佳,在E市待得很不痛快,公司股價連著綠了一周,隻能暫時退出管理。現在一口咬定是陶思悅在陷害他,要求對方道歉,來A市表明一下決心吧。順便過來看看我。”
邵知新脫口而出:“你有什麼好看的?”
說完覺得不大對,又改口道:“沈聞正看屁啊?他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