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拓行這才開了門,客廳的大燈亮起,他借著光色回頭看了一眼。
電梯的開合聲再次響起,剛才停在這個樓層的電梯還沒下去。周媽媽惱羞成怒,用力按在下行鍵上,等門一開,頭也不回地帶著兩人離開了。
陳蔚然聽得瞠目結舌,問:“然後呢?”
周拓行說:“然後她們就走了。”
陳蔚然心說,這件事裡受傷害最深的,應該是他媽才對吧?小周同誌雖然濃眉大眼的可沒給一點麵子。
周拓行手裡抓著鼠標揮了兩下,注意力並不在電腦上,補充道:“她到了樓下,又回來了。”
陳蔚然精神一個抖擻,半坐到電腦桌的邊緣,追問道:“回來抽你了?”
“那沒有。”周拓行眼尾一抬,遞給他一個涼颼颼的眼神,“她回來問清楚。”
具體的談話過程周拓行已經記不大清楚了,他當時心不在焉,表現不佳,導致周媽媽就著他的情感問題延伸到很深遠的話題中去,說起自己年輕時的不容易,遇人不淑後的煎熬。
第一段婚姻幾乎沒有帶給她多少快樂,連回憶都屈指可數。
周拓行附和了兩句,讚同她前夫是個不負責任的敗類。
或許是態度過於敷衍,這個回答依舊讓周媽媽大發雷霆。
她豁然起身,指著自己的胸口,眼眶發紅道:“你是在譴責我?你覺得我不配做你媽!所以你連結婚這樣的大事都不跟我說!”
周拓行說的是真心話,不帶任何的負麵情緒,說一個他早已習慣的事實:“您不需要在我麵前做一個合格的母親,我已經27歲了。”
周媽媽聽出的是截然不同的意思,她搖了搖頭,口不擇言,試探兩人之間的親情底線:“如果我不同意,你要怎麼辦?!”
周拓行不假思索,堅定而平靜地告訴她:“我同意就可以了,這是我的人生。”
周媽媽:“那你結婚的時候,不用通知我!”
周拓行默然片刻,風輕雲淡地應她:“好的。”
陳蔚然:.....
他抹了把臉,不可置信地求證:“你就說了一句好的?”
“她沒抽你?”
陳蔚然連連發問:“所以您老這幾天跟便秘似地黑著張臉,是在反省自己太冷酷,還是後悔沒發揮好?”
周拓行放開鼠標,把屏幕關了,身形往後一靠,半闔著眼沉聲道:“她應該在我家裡看見我跟舟舟的照片了。她還記得舟舟是誰。”
陳蔚然急切問:“然後呢?”
“她去聯係了。”
“然後呢?”陳蔚然著急道,“你彆等著我給你自動回複你才接著往下說好不好?”
周拓行頓了頓,也有一絲迷惘:“舟舟說應該要見一麵的,如果我不想去的話,她可以一個人去。”
陳蔚然吸了口氣,語帶古怪地問:“這次你沒說‘好吧’?”
周拓行用看傻子的眼神瞥了他一眼,端過桌上的杯子,卻不喝水,用手在外壁的豎行條紋上描繪了兩道。
“他們要聊什麼?”
他倒不是認為父母能為難得了何川舟。
那種場景下,雙方頂多隻是說幾句客套話。可就算是不走心的客套話,他也不希望在何川舟的嘴裡聽見。周拓行想到那個畫麵,就有點生氣地道:“我不喜歡。”
陳蔚然捶了下他的肩膀:“那你跟她說啊!”
周拓行肅然道:“我不能在事故發生前就指責她,或者懷疑她。”
陳蔚然覺得他這人已是沒救了,收起了所有安慰的話,從桌子上跳下來,恨不能馬上遠離這禍害,怕氣死自己。
“兄弟我給你最後的支持,就是事後陪你喝兩杯,這會兒就不陪你悲春傷秋了。下次見吧,我等你的壞消息。”說完直接大門一關,拍屁股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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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拓行學校有課,不一定常來公司。陳蔚然也有應酬,雙方時間岔開,連著好幾天沒見過麵。
陳蔚然都快忘了這件事,這天中午跟同事點外賣的時候才想起來,順口問了句:“上次你說要跟何川舟一起去見父母,見了嗎?”
周拓行最近這段時間的心情應當十分愉悅,一掃前幾日的喪氣,表情上可能沒有太大區彆,但是喊彆人名字的時候,已經從三個字的重音,變成了兩個字的輕音,巨大的變化足夠讓所有同事感受到他春風化雨般的溫和。
他聽到提問沒有馬上回答,慢悠悠地喝了口水,用餘光在眾人臉上掃了一圈。
陳蔚然從中看出了一絲得意,轉身就要走,被周拓行一把拉住,按在椅子上。
“其實也沒有什麼。”他勉為其難開口的模樣好似稀疏平常,實際說得流暢而迅速,像是連開場白都打過好幾遍腹稿,“開始隻是很普通地聊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