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九思跟在她後麵,他明顯感知到柳玉茹情緒不佳,他不敢多說什麼,跟了半路,他終於低聲道:“我就是氣不過,我沒覺得我做錯了。”
柳玉茹沒說話,顧九思垂下眼眸,慢慢道:“你彆操心了,我和他們打打沒事兒的,他爹就一個揚州節度使,打斷他一條腿,我舅舅在,不會有事。”
聽得這話,柳玉茹歎了口氣,終於頓住了步子,轉頭看他:“顧九思,”她聲音裡帶著疲憊,“風水輪流轉,人在盛極時,總該給自己留點後路。你這樣……”
她忍了忍,最後也隻是搖了搖頭,轉過身去,往前繼續走。
夜風吹來,有些涼了,顧九思往前走了兩步,將外衣脫下來,披在她身上,從她手裡提了燈,和她並肩而行,不滿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所以我也不是隨便欺負人啊,他都欺負到你頭上了,欺負到我們顧家頭上了,我還不出這個頭,我是男人嗎?”
顧九思說得理直氣壯:“跟在你身邊的家丁,是我以前總帶著的,他肯定認識,裝著不認識來找你麻煩,那明顯是來找事兒的。他會無緣無故找事兒嗎?我就不信,他肯定是聽到了什麼風聲,比如說我家不行了啊之類的。這種人,就算咱們現在讓了,等咱們家真的倒了,他也不會放過咱們,隻是看欺辱到哪個程度而已。他現在就是在試探,要是今天服了軟,以後他就會一步一步變本加厲。今天給他打回床上躺著,咱們至少能安靜三個月呢。”
柳玉茹沒說話,她睫毛顫了顫。
她認真想著顧九思的話。
王榮不會無緣無故來找他們麻煩的。他不算個聰明的公子哥兒,喜怒都形於色,顧九思說得沒錯,他必然是知道了什麼。
柳玉茹披著顧九思的衣服,感覺突然就打了個寒蟬。顧九思注意到,皺了皺眉頭道:“還冷啊?”
柳玉茹愣了愣,她正想說不冷了,對方卻就突然伸過手來,攬住她的肩頭,用寬大的袖子蓋住了她的背,將她半擁在懷裡。
柳玉茹呆呆瞧著麵前人,顧九思臉上帶了討好的笑,一手提著燈,一手攬著她往前走,高興道:“是不是不冷了?”
柳玉茹垂下眼眸,沒有說話,就覺得心跳得有點快,她跟著他的腳步,聽著他道:“以前我和楊文昌、陳尋兩個人通宵賭錢,冷的時候擠一擠就不冷了。你彆覺得我在占你便宜,我是當你好兄弟!”
柳玉茹哭笑不得,順著他的話頭道:“那我真是謝謝你了。”
“所以啊,你也彆天天愁苦了。”他安慰著道,“你看,人遇見事兒,總會想辦法。你冷了我給你加衣服,還冷我們就擠一擠。等事情發生,咱們就會有辦法。你彆想太多。”
說著,他語調裡帶了幾分鄭重:“咱們倆既然成了婚,雖說指不定以後會分道揚鑣,但是你當著我夫人一日,我就會好好護著你,你彆擔心,我不會讓你有事兒。誰若欺負你……”
“你就打斷他的狗腿。”柳玉茹笑著接過話,顧九思認真點頭,頗為讚成:“正是。”
“顧九思,”柳玉茹低頭看著他們兩人交疊在一起的影子,眼皮半垂,遮住了眼睛裡的神色,她不敢瞧他,小聲道:“之前你不挺討厭我嗎,我嫁給你,你不生氣,不想著找我麻煩嗎?”
怎麼還想著……這樣幫著她,護著她?
顧九思聽著這話,“嗨”了一聲道:“我又不是個不知好歹的。你對我真心好,我心裡知道的。你讓我讀書,逼著我戒賭上進,都是怕我未來出事兒。雖說你也是為你的誥命夫人,”顧九思似笑非笑瞥了一眼她的臉,慢慢道,“可是你對我好的心,我知道啊。”
“我這人吧,你對我好,我也不會對你壞。而且你終究是因為我的過失嫁到我家來,我就算怪,也是怪我爹娘,怪你爹娘,萬萬怪不到你的頭上。不僅不該怪你,我還得護著你,讓你不後悔嫁給我,這才是我該做的。”
柳玉茹沒說話,她靜靜聽著,突然覺得有些酸楚。
顧九思這人太講道理。
善惡是非,他心如明鏡,都分辨得真真切切,誰的罪,誰該罰,他心裡早已有數。
而這樣的公正,她這麼多年來,從未有過。
頭一次有人給她,就給得這麼炙熱真摯,張揚放肆。能當著所有的麵,肆無忌憚宣稱“老子寵她對她好”。
她的心因而柔軟又酸楚,她吸了吸鼻子,終於道。
“顧九思。”
“嗯?”
“你真好。”
“那不廢話嗎。”顧九思斜瞟了她一眼,得意道,“我早同你說過,我天下第一頂頂好。真的,嫁給我,”他語氣認真,“你賺大了。”
柳玉茹:“……”
不能誇。
這個男人,真的誇不得。
不誇就已經上房揭瓦,誇完簡直要上天攬月。活在這種極度爆棚的自信裡,他一直所向披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