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柳玉茹認真道,“比如葉大哥,給不給我錢,我都覺得,他是極為英俊的。”
葉世安上了馬車,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顧九思早上說給她介紹財神爺,柳玉茹也不怠慢,早早就準備好賬本,順便去看了看糧店的情況。
如今糧店都是葉韻管,柳玉茹點撥了她之後,她便開始同芸芸請教,而後舉一反三。先是給米取名叫“神仙香”,而後她去聯係了宮裡的人,把米送進了禦膳房,讓範軒嘗了一口。範軒一口就認出來是望都的米,當場詩興大發,專門寫了一首詩來稱讚這米。於是這幾天裡,望都上下上行下效,官家紛紛來買這神仙香回去嘗一嘗。葉韻為了廣開銷路,還當場開始試吃,在門口架了大鍋,當場煮了一鍋鍋米飯來試吃。她準備了花椒飯、麻油飯、槐花飯、桂花飯等等……
免費試吃,又限量購買,加上官家熱搶,如今這“神仙香”的米,已經成為了東都街頭巷尾熱議的東西。
原本六分香的米,大家天天拍著隊買,也就變成了十分香。甚至於才開始賣沒有幾日,葉韻便已經要求加貨了。
因為花容的穩定和神仙香的熱賣,柳玉茹的現金流也還算寬裕。她清晨查完帳,從酒樓裡出來時,心裡很是高興,走了沒幾步,她便聽到一個頗有些耳熟的聲音道:“沒想到在這裡又遇見顧夫人了。”
柳玉茹頓了頓,她回過身,看見李雲裳站在那裡。
李雲裳看上去神色有些憔悴,柳玉茹見著,行了個禮道:“見過殿下。”
“逛街呢?”
李雲裳走過來,同柳玉茹走在一起:“一起走走?”
柳玉茹應了一聲,也沒避諱,和李雲裳走在一起。李雲裳神色平和,兩人一起走上茶樓,找了個雅間。是兩人都坐下來後,李雲裳突然道:“如今你是不是在笑話我?”
“公主金枝玉葉。”
柳玉茹低聲道:“哪裡輪得到民女來笑話你?”
“這大概是咱們最後一次見麵了,”李雲裳坐在位置上,神色平和。她麵上呈現出一種將死之人的死寂,看上去不折她美麗半分,她抬眼看向柳玉茹,眼若琉璃,“你沒什麼想問我的嗎?”
“我與公主,有什麼好問嗎?”
柳玉茹喝了口茶,神色平和。李雲裳靜靜注視著她,許久後,她輕輕一笑:“父皇還在世的時候,曾同我說,我是他最疼愛的女兒,希望我的婚事,不要成為政治籌碼。他活著,他會照拂我,他死了,太子哥哥會照拂我,我可以任性一輩子。”
說著,李雲裳轉頭看向窗外,神色苦澀:“誰知道,他們竟然都走得這麼早。父皇走之前,還在想著我擇婿的事情。我其實那時候心裡是有人的。”
李雲裳抬眼看向柳玉茹:“不問問是誰?”
“與我何乾?”
柳玉茹神色平淡。李雲裳愣了愣,片刻後,卻是笑了:“還是與你有些關係的,其實我最早挑中的駙馬,就是顧九思。本來想著等他來東都見上一麵,隻要他真的像江尚書說得那樣好,我就求父皇下令賜婚。”
說著,李雲裳沉默下去,她似乎是在回想什麼,好久後,她慢慢道:“他比我想象要優秀,他很有能力,很有原則,也長得很好。我第一次見他,就覺得遺憾,這本該是我的人。其實我挺嫉妒你的,每一次我聽說他保護你,看見他陪伴你,我就會忍不住想,這本該都是我的。”
“我本該有一門和政治無關的婚事,”李雲裳眼裡帶著向往,“我本該嫁給一個喜歡的人,一直過得很好。”
柳玉茹聽著這話,溫和笑了笑:“殿下,其實您也不是喜歡他,您隻是覺得,顧九思對於您,像是一個美好生活的標誌。你若真的和他成婚,怕是會後悔的。”
說著,柳玉茹眼裡有了懷念:“他以前不是這樣的,您也不會喜歡以前的他。”
李雲裳聽著,許久後,她笑起來:“或許吧。”
“殿下還有其他事嗎?”柳玉茹看了看外麵的天色,“我還有其他事要忙,可能不能一直陪伴您了。”
李雲裳點了點頭,柳玉茹和她告彆,她走了幾步,站在門口,突然想起來,轉頭問李雲裳道:“聽聞您要嫁給張大公子,日後還望殿下好好生活。”
聽到這話,李雲裳笑了:“我會的。”
她轉頭看向窗外,淡道:“鳳凰這種東西,非梧桐不棲,非清露不飲,我會一直過得很好。”
柳玉茹點了點頭,李雲裳看著她,忍不住笑了:“我以為你會詛咒我。”
“嗯?”柳玉茹有些疑惑,片刻卻是反應過來,她笑了笑:“不瞞您說。”
她聲線溫和:“我對弱者,向來報以寬容。”
李雲裳愣了愣,而柳玉茹沒有再與她交談,提步走了出去。李雲裳看著空蕩蕩的雅間,片刻後,她忍不住笑出聲來,笑著笑著,卻就落下淚來。
直到這一刻,她才真正體會到柳玉茹這個人的厲害。
一句話,不鹹不淡,禮數周全,卻是直直紮在人心上,疼得人抽搐起來。
李雲裳抓了旁邊的杯子,猛地砸在地板上,隨後痛苦閉上眼睛。
柳玉茹回了屋中,便見到顧九思帶來的人,他是陸永的管家,柳玉茹帶著他進了書房,單獨和他談了一會兒,然後將花容的賬目遞給了他。
“陸大人想要賺錢,我這裡有許多店鋪可以讓他入股,不過我還在籌劃一件事,陸大人如果感興趣,等籌備好後,我會親自登門造訪。”
陸管家點了頭,便帶著賬本離開。出門時候,陸管家已經和柳玉茹十分熟悉的模樣了,陸管家對柳玉茹印象很好,應該說,如果沒有什麼特殊關係,一般人和柳玉茹交談,都會印象不錯。這大概就是生意人的本能和天賦。
柳玉茹送著陸管家上車,最後終於道:“我家郎君是個不大懂事的,他尚還年輕,日後還需要大人多多指點照顧。”
聽到這話,陸管家笑了笑:“不滿您說,我家大人說了,顧大人這個人,除了年輕氣盛些,其他都無需他人多言,是個狠人。”
“狠人”這個評價,讓柳玉茹不太認同,她總覺得,顧九思在她麵前,總是有些孩子氣的模樣,怎麼都和“狠”這個字兒搭不上邊。
然而隔了幾日,就發生了一件讓朝野上下震動的事情。
顧九思花了五天時間清點庫銀,最後終於盤點出庫銀一共丟了近五百萬兩銀子。而這個偷盜庫銀的案子,就與劉春直接相關,參與偷盜庫銀之人,顧九思整理出來,竟接近兩百人之多。而顧九思一個沒少,統統參奏。
一人一天之內連參兩百多個官員,這幾乎是創下了近百年來參人之最。當天一位老官員不知死活與顧九思當庭對罵,然後被氣得吐了血。
下朝的時候,葉青文走在顧九思身邊,輕咳了一聲,同顧九思道:“那個,九思,考不考慮來禦史台兼職?”
顧九思笑了笑,婉拒了葉青文的提議。而後笑著回了家。
看著顧九思遠走的背影,滿朝文武都瑟瑟發抖。
這種狠人,還好沒去禦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