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大家都聽他的?”陳尋笑起來,“之前隻是洛子商隔絕了您和其他人的聯係,夫人要知道,這揚州有許許多多人,都還是王家舊部,都並不是真正效忠洛子商。隻要夫人一聲令下,這些人便立刻會倒戈與夫人,夫人可知道王平章?”
“這自然是知道的。”
王平章是蕭鳴手下得力的人,姬夫人就算再不管事,也知道王平章是誰,陳尋壓低了聲:“王平章,便是王家的舊部。”
姬夫人睜大眼,但片刻後,她慢慢緩過神來。如果王平章都是王家的舊部,那證明,她在揚州,還是有其他依仗的!
意識到這一點,姬夫人心思活絡起來,她猶豫了片刻,轉頭看向陳尋:“你……你為何對我這樣好?”
這話出乎陳尋意料之外,但他很快調整了狀態,溫柔道:“在下始終是夫人的人。”
陳尋意在表忠,然而姬夫人卻在聽到這話後,露出了詫異的神色,許久後,她頗有些愧疚道:“是我遲鈍了,沒能珍惜眼前人。”
聽到姬夫人這自以為是的理解,陳尋額頭青筋跳了跳,但他沒敢在這時候提醒姬夫人,便順水推舟道:“夫人要動手的話,便得快些了。若是洛子商接到信,難保他不會回揚州來,到時我們再動蕭瑟就難了。如今我們先動蕭瑟,然後給洛子商設下天羅地網,隻要他一回來,我們立刻將他擒住,屆時,在下同夫人一起,好好將小公子撫養長大,等未來公子執掌揚州,在下也會為公子赴湯蹈火,幫公子一統天下!”
“陳尋,”姬夫人看著陳尋許諾,她握住陳尋的手,情真意切道,“你放心,我不會辜負你的。”
“為夫人做事,”陳尋忍住掙脫的衝動,強行扮演了一個癡心人道,“陳尋百思而不悔!”
兩人在馬車裡將大事定下,等到了王府之後,陳尋便匆匆去找了早已準備好的王平章道:“姬夫人這邊成了,準備動手吧。”
王平章應了聲,陳尋便接著姬夫人的名義,開始著急王家的舊部。
所有人在忙的時候,蕭鳴剛給洛子商寫了信,然後去院子裡逗顧錦。
“她叫什麼?”
蕭鳴搖動著撥浪鼓,逗著躺在地上的顧錦,漫不經心詢問柳玉茹。
“錦兒。”
柳玉茹回了聲,她靜靜注視著這夕陽下的少年,有些無法理解。
這個人和洛子商一樣,他們做起事來,都是讓人膽寒的狠絕,人命在他們心裡似乎一文不值,為了結果不折手斷。然而當他們遠離了那些權勢的硝煙戰場,他們又像極了一個普通人。會笑會鬨,會想著要有一個家,會拚儘所有力氣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甚至於在陽光下搖著撥浪鼓時,還會有那麼幾分天真可愛。
柳玉茹不明白為什麼這麼多矛盾點會集結於一個人身上,她靜靜注視著他,蕭鳴發現她在看他,轉過頭來,有些疑惑道:“嫂子在看什麼?”
“你……”柳玉茹抿了抿唇,有些小心道,“你與我所想的,似乎有那麼些,不大一樣。”
“嗯?”蕭鳴看著顧錦,漫不經心道,“有什麼不一樣呢?”
柳玉茹一時不知如何描述,她想了想,終於道:“你和子商很像。”
“像在哪裡?”蕭鳴聽到這話,有些高興了,他抬起頭來,頗有些激動道,“快,同我說說。”
“都不像外麵傳聞,也不像彆人眼裡的人。”柳玉茹低下頭去,給顧錦轉著小風車道,“我初初見子商的時候,原以為他是個心裡什麼都沒有,狠毒又殘忍的人。但後來我發現,其實也並不是。”
他會感念十幾年前一塊糕點,為此於危難之時,也會努力報答這份恩情。
“我以為,”柳玉茹小心道,“你們這些身居高位,能狠得下心做事兒的人,應當是……”
“寡情寡義,不知人間感情?”蕭鳴笑起來,並沒有半分不悅,他靠在柱子上,手裡拿了個撥浪鼓,看著遠方的希望,溫和道,“你不是第一個這樣說的了。”
柳玉茹沒說話,她靜靜聽著。蕭鳴或許是因為年少,又或許被洛子商護得太好,沒有半點讓人不悅的狠邪之氣,氣質疏朗,令人難以產生惡感。他手中撥浪鼓在風的吹拂下隨著簷下風鈴一起產生有節奏的聲響,他看著天空,慢慢道:“嫂子,其實隻要是人,活在這個世界上,便有他的感情。都會有在意的,都會有愛的,都會有恨的。隻是我們如何處理這一份感情,都所區彆。可為什麼有區彆呢?那是因為我們打從第一眼睜眼看到這個世界,世界給予我們的就不同。”
“嫂子是個狠得下來的人,當年幽州征戰,兵糧不夠,你為幽州謀算,便到青州滄州揚州三州收糧,致使糧價哄抬,青州滄州距離幽州近,大部分流民都趕往了幽州,自此幽州兵多糧多,可揚州就不一樣了,揚州路途遙遠,走在路上就怕餓死了。好在揚州富庶,師兄強行從富商手中征糧救濟,才阻止了千萬百姓無辜受難。那個時候,嫂子心裡沒有數嗎?”
“嫂子有,”蕭鳴轉過頭,看向柳玉茹,“所以收糧的時候,您就是算著的,糧食收取之數,都在各州官府承受範圍之內。這是你的惡,也是你的善。你惡在為了自己的立場,不惜出如此手段驚擾百姓,又善在始終給他們留了一條生路,並不把人逼到絕境。這是你的善惡,可你的善惡怎麼來的呢?無非就是你一開始認識這個世界時候,有人對你好,有人對你不好,最後你在這好與不好之間,摸索出一條路來。你清醒又冷靜,有自己的底線,卻也不是全然乾乾淨淨。不會隨意給自己增加責任,亦不會妄造殺孽。”
“顧九思亦是如此,他為什麼一路走來,如此乾淨順暢?你看他年幼時,父母恩愛,舅舅身居高位,不曾知道半點疾苦。後來雖然落難,又有你和他家人相伴相隨,這世上半點肮臟他都不曾觸碰,哪怕他家道中落,可他的心是滿的。他永遠似朝陽照耀四方,這是因為他所在之處,永遠明亮。但我可師兄不一樣,我們從出生開始,目之所及,皆為絕望。我們很少接觸這個世界的善意,又怎麼會如顧九思一樣,憐憫眾生?”
柳玉茹看著蕭鳴,一時無法言語。有一種酸澀在她心裡蔓延,她看著這麼美好的少年,忍不住道:“如果,在你和子商小一點的時候,有人對你們很好,教會你們和這個世界相處,你們是不是就不會……”
“不會活成今天這個樣子。”
蕭鳴接過話,他實在太過聰慧。他說完,有些遺憾道:“可是,也沒有如果啊。我和師兄都已經長大了,我們很難再改變對這個世界的看法,我們也習慣了猜忌和冷漠,改不了了。不過,嫂子你彆害怕,”蕭鳴笑了笑,“我們對自己人很好的。”
“那你為什麼不猜忌我呢?”柳玉茹疑惑開口,蕭鳴愣了片刻,隨後大笑起來,“我師兄喜歡你,他這麼好的人,你怎麼會不喜歡呢?”
說著,蕭鳴撐著下巴:“你不知道吧,你送師兄那把傘,他一直放在屋裡。和我寫信,也提了你的名字好幾次。他不把你放心上,哪兒會說這麼多?雖然他沒和我說過同你的事兒,可我知道他這個人吧,本就悶得很。嫂子,”蕭鳴笑眯眯道,“你同我說說你和他的事兒吧。”
柳玉茹聽到這話,低下頭去,似是有些不好意思道:“也……也沒什麼好說的。”
“看來是他是用強了!”
蕭鳴高興道:“嫂子最開始是不是不願意?”
“他……他也沒有。”
柳玉茹結結巴巴,仿佛是對這個話題窘迫極了,蕭鳴以為她害羞,擺了擺手道:“罷了罷了,我不問了,我去問師兄去。他慣來疼我,我多纏纏他,他便會說了。”
說著,外麵一個侍從匆匆走了進來,那侍從覆在蕭鳴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什麼,蕭鳴嗤笑出聲,頗為不屑道:“她腦子終於清醒些了。”
“嫂子,”蕭鳴轉過頭看她,“我還有些事兒,晚飯您先吃,明個兒我再陪您吃飯。”
柳玉茹點了點頭,蕭鳴抱了抱顧錦,高興道:“小錦兒,叔父去處理點事兒,回來再陪你玩,錦兒要想叔父知不知道?”
顧錦咯咯伸手抓他,蕭鳴高興親了親顧錦,這才告辭離開。
他將他買給顧錦的撥浪鼓放在一旁,柳玉茹看著顧錦在地上伸手去抓撥浪鼓,她低頭不語,好久後,她低下頭去,給對麵桌上的杯子,斟了一杯茶。
蕭鳴走後沒多久,一個下人便給她送了一份糕點上來,柳玉茹拿起糕點,看見糕點下方壓著的紙條,是陳尋的字跡:開局。
柳玉茹握著糕點的手微微一顫,許久之後,終於是一言不發。她伸手抱起顧錦,拿了身旁的撥浪鼓,站起身來,往院外走了出去。
陳尋已經安排好人接應,她也得走了。
姬夫人以小公子之名約了蕭鳴赴宴,說是要對今日之事表達歉意。而在開宴之前,姬夫人便在陳尋和王平章的協助下,一一接見了王家的舊人,而過去揚州貴族青年子弟,也以王家舊部的名頭混進來,麵見了姬夫人。
隨後他們就部署下去,準備好了暗殺的計劃。
蕭鳴向來不太看得起姬夫人,她請他赴宴,他以為是姬夫人清醒過來,知道要緩和關係,看在王小公子的麵上,這份情麵他還是要給姬夫人,於是他便領著人去了王府。
但方才踏入王府,他便覺得氣氛不對,多年暗殺爭奪培養出來的敏銳度,讓蕭鳴幾乎是頃刻間便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大喝了一聲:“退!”
然而也就是那片刻羽箭飛射而出,蕭鳴一把抓過身前的人擋住羽箭,隨後立刻吩咐道:“去東營調兵兩千,馬上來洛府!”
說完之後,他且戰且退,已經到了門邊,他這一刻也意識到柳玉茹的不對勁,早上來,晚上姬夫人就出了這種昏招,柳玉茹來得也太巧了。
但是想著顧錦與洛子商相似的眼睛、想著洛子商對柳玉茹的情誼,以及今日他試探說要報告洛子商時柳玉茹毫無畏懼的神態和他過去得到的資料裡寫明了柳玉茹對名節的看重,他一時又無法確定。他隻能咬了咬牙,冷靜道:“派人去洛府,看管好柳夫人!”
然而此刻他其實早已無暇顧及這麼多,這是一場準備太過於充足的刺殺,他所有的退出路線都被堵死,殺手密密麻麻將他圍住,他放過信號彈後,援兵也久久不到。
蕭鳴心知揚州城中出了內鬼,他一一排算到底是誰,可身邊人越來越少,他逐漸意識到,這一次他可能真的要折在這裡了。
侍衛護著他一路往城外衝去,而這個時候,他的親軍東營之中,所有士兵早已倒在地上,昏昏睡去。
王平章買通的將領立刻去將東營的人都綁起來,而蕭鳴一路砍殺著往外衝去,他如今沒有了其他念想,他知道揚州自己是出不去了,但是他得給洛子商報個信。
無論如何,他得告訴洛子商,揚州不行了,讓洛子商不要回來。
他抱著這個念頭,一路砍殺著想要衝出巷子,城中還有他們的暗樁,他還能把消息傳出去。
然而刺殺的人太多太密,他身邊的侍衛沒了,他身上也中了刀劍,他一步一步艱難的往外走,這時候殺手似乎是憐憫,終於散開,全都站在他身邊,靜靜看著他。
蕭鳴用劍撐著自己往前,他腦海裡隻有一個念頭——再走幾步,讓暗樁看見,讓暗樁告訴洛子商,不要回來了。
一步、兩步、三步……
他身後驟然傳來一聲大喊:“蕭鳴!”
蕭鳴聽見這一聲喊,轉過頭來,便看見陳尋立在長巷儘頭,他靜靜看著他,神色平靜:“當年在揚州造下累累殺孽時,可想過有今日?”
“今日?”聽到這話,蕭鳴清醒過來,他看了一眼前路,也意識到自己走不出去了,他用最後一點力氣直起身軀,笑道,“自是想過的。”
“可曾後悔?”
陳尋捏緊了劍,他看著蕭鳴,看著這個十九歲的青年,那一瞬間,他腦海中閃過楊文昌、閃過他的諸多好友、閃過曾經風流繁盛、讓他醉酒當歌的揚州。
他期望從蕭鳴眼裡看到一絲歉意,然而蕭鳴卻是大笑起來:“後悔?”
他笑著低頭:“這不本就是我蕭鳴的歸宿嗎?你莫不是還以為,我會想著,我有一日能安安穩穩到老?”
說著,他抬起頭來,看向陳尋,也就是那一瞬間,萬箭齊發,箭貫穿了蕭鳴的身軀,少年滿身染血,麵上帶笑:“我從來……也……沒這麼……想過啊……”
音落的片刻,他慢慢倒了下去。
倒下去的時候,他仰頭看著天,正直夕陽西下,陰陽交錯的時刻,天邊殘陽如血,彩霞緩緩移動著,他一生從未如此安寧過。
從未。
他徹底倒下後,柳玉茹站在人群中,靜靜看了許久,終於是抱著人轉身離開。
王府內院傳來砍殺聲,柳玉茹看了一眼王府,給陳尋使了個眼色,陳尋點了點頭,匆匆往王府趕去。
一進門去,便看見王府內院四處是士兵,等陳尋衝入內院之後,抬手斬殺了幾人後,踏入了臥室。
臥室之中血跡斑斑,姬夫人倒在地上,幾個侍衛護著身後的王小公子,見陳尋進來,那侍衛慌忙道:“陳先生,方才有人……”
“我知曉了。”陳尋抬手止住對方的話,聲音沉重道,“方才蕭鳴的人奮力殺入內院,姬夫人不幸遇害,幸得有各位保住了小公子。姬夫人雖然去了,但小公子還在,”說著,陳尋往前去,朝王小公子伸出手,悲痛道,“小公子,來。”
王念純呆呆看著眼前一切,他本不算聰明孩子,時常木木呆呆的,陳尋過往也隻是聽說,如今見著了,不由得有些奇怪。他往前了幾步,抱住王念純,疑惑道:“小公子?”
王念純仿若未決,陳尋心裡有些發沉,但他來不及多想,抱住小公子道,同眾人沉痛道:“蕭鳴今日殺姬夫人,犯上作亂,罪無可赦。洛蕭二人過去在揚州,作惡多端,犯下累累罪行,今日,我等就當讓揚州重見天日,還揚州一片青天!”
說完之後,陳尋抱著王念純出去,他找到了王平章,一起衝上城樓去。與此同時,派人將允許沈明進入揚州的詔書頒布了下去。
而後,他們將蕭鳴的屍體懸掛在城樓,蕭鳴的人也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有逃亡者,有抵抗者,一夜廝殺未眠。
那一夜,柳玉茹像揚州城再普通一個百姓,她一直坐在屋中,抱著顧錦,給顧錦低低唱著曲子。
燭火燃儘時,便是天明,等天亮之後,陳尋和王平章終於暫時解決了揚州的動亂,而後陳尋和王平章提著帶血的劍來了柳玉茹屋中,陳尋恭敬道:“夫人,接下來怎麼處理東營那些人?”
東營基本是蕭鳴的人馬,算下來將近四千人,如今都被收押起來,這四千人留下來,若是反了,那陳尋王平章怕是沒有招架之力。但若是殺了……
柳玉茹沉默了片刻後,她終於道:“等明日,幽州軍隊入城,再做決定。”
王平章和陳尋對看了一眼,王平章終於道:“這麼多人,今夜若是反了……”
“若是你現在要殺,”柳玉茹抬頭看向王平章,“他們現在就要反。”
王平章和柳玉茹對視,柳玉茹神色間不容置疑,王平章思索了片刻,如今的錢都是柳玉茹拿出來的,未來他也還想和柳玉茹合作下去,柳玉茹不會一直待在揚州,日後揚州就是他和陳尋的天下。而陳尋不過稚子小兒,等柳玉茹走了,他有的是辦法收拾他。
王平章稍作打算後,便笑著應是。
“今日打掃了城裡各處之後,開縣衙,凡事過往有冤情的,均可上訴。”
柳玉茹抱著顧錦,慢慢道:“從此以後,揚州不能再無法紀了。”
聽到這話,陳尋眼眶一熱,他拱手道:“是。”
王平章心中頗為感慨,卻也道:“是。”
兩人走了下去,柳玉茹想了想,抱著顧錦,帶著侍衛一起去了城門。
蕭鳴高懸在城門上,柳玉茹靜靜看著這個少年,那一瞬間,她有些恍惚,她突然發現這人世間的事都太過複雜,每一個人立場不同,對錯便有了不一樣。
隻是抱著顧錦的時候,她清醒人認知到,再不同的立場,她卻也知道一件事。
她希望顧錦活著的世間,不要有蕭鳴,也不要有洛子商這樣的人。
她在城樓下看了一會兒。
如今懸掛蕭鳴的屍體,便是要同揚州的人說清楚,如今揚州再不是蕭洛二人主事了,因此柳玉茹不能在這時候就把蕭鳴的屍首取下來,她隻能吩咐了望萊道:“你同陳尋說一聲吧,三日後,給蕭鳴好好下葬。”
“葬在哪裡?”
望萊有些疑惑,柳玉茹猶豫了片刻後,她出聲道:“我買一塊地,他也好,洛子商也好,日後,都葬在那裡吧。”
望萊沉默了片刻,他終於道:“其實大人在揚州有一塊地,他本打算自己用,多加兩個人,也無妨。”
柳玉茹聽到這話,她回頭看向望萊,她注視著望萊,許久後,終於道:“洛子商是舅舅的兒子。”
望萊抿唇,最後也沒遮掩,應聲道:“是。”
柳玉茹苦澀笑了笑,她抱著顧錦,歎息道:“舅舅啊……”
說完,她搖了搖頭,轉身離開。
等到第二日,沈明便帶著三萬人馬疾馳來到揚州。沈明和柳玉茹彙合後,柳玉茹給沈明介紹了王平章和陳尋。
沈明點了點頭,隨後道:“揚州的事要快些處理,我還要趕著去豫州。”
“豫州?”
柳玉茹頗為震驚。
沈明沉下聲:“劉行知打過來了。”
聽到這話,所有人對視了一眼,沈明繼續道:“我要從揚州帶走至少四萬兵馬,所以明天登壇點兵,後日即刻出發。”
“等等!”
王平章有些按耐不住了,他朝著柳玉茹急切道:“柳夫人,你我商議的並無此條。”
柳玉茹點了點頭:“的確。”
王平章見柳玉茹並不站在沈明這邊,舒了口氣,隨後道:“沈將軍是過來協助揚州平亂的,還望沈將軍牢記自己的身份。”
“可是……”
沈明著急出聲,柳玉茹便道:“王先生說得有道理。”
王平章笑起來,朝著柳玉茹道:“還是柳夫人明理。”
柳玉茹點點頭,隨後道:“此事也不必再商議了,沈將軍做好自己的事就行。顧大人吩咐了您什麼,就做什麼,不要多出無謂的事來。”
這些話說得沈明有些發懵,但他也不是以前的毛頭小子,不會貿貿然就質問出聲,他憋了口氣不說話,柳玉茹抬頭看向王平章道:“王先生,您先去忙明日嘉賞宴吧,我開導開導沈將軍。”
“那勞煩柳夫人了。”
王平章笑著躬身,而後轉身離開,但在他轉身那一瞬間,柳玉茹給了陳尋一個眼神,沈明看得這眼神,還沒明白過來,就看陳尋猛地拔劍,一劍斬下了王平章的腦袋!
王平章的侍衛同時出手,然而沈明反應更快,抬手就扭斷了那侍衛的脖子。
王平章頸間鮮血噴灑著倒地,陳尋的手還有些發顫,他提著王平章的腦袋,喘息著轉身看向柳玉茹,唇齒打著顫道:“接下來怎麼辦?”
“說這侍衛是蕭鳴的人趁機行刺被你拿下,後日開壇點兵。”
柳玉茹抬眼看向陳尋:“即刻從各城抽調人馬,備足五萬之數,交給沈明。王平章的黨羽以及東營的人,全數交給他,到時候全部編為衝鋒隊,送上前線去。”
衝鋒隊是死傷率最大的隊伍,一般都是死囚或者流放的人組成,活下來就算立功。
沈明當初就是從這個隊裡活下來,聽到這話,他不由得側目,柳玉茹便提醒了一句:“一開始彆說,到了豫州再說。”
沈明應了一聲,柳玉茹朝陳尋揮了揮手:“去準備吧,我同沈明聊一聊。”
陳尋知道柳玉茹和沈明要說些什麼,加上揚州的確有很多事需要他處理,於是他點了點頭後,抓了地上了侍衛便衝了出去,急道:“大夫!叫大夫過來!”
隨後他站在門外,將侍衛一扔,同旁邊侍衛道:“去查他,將他祖宗十八代查出來!”
“大人,”守在門外的侍衛有些詫異,“這是怎麼了?”
“王大人……”陳尋露出悲切的神色來,顫抖著聲道,“遇刺了!”
外麵鬨哄哄起來,柳玉茹看了地上一眼,隨後同沈明道:“我們換個地方聊。”
沈明應了一聲,一起進了這房間的暗門之中。
進了密室後,頓時安靜起來,柳玉茹點了燈,給沈明倒了茶,猶豫了許久後,她才道:“九思他……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