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搗亂信不信我把你一起送到派出所!”薑自明替過禇歸的位置,他長相普通,發怒時眼角下垂,很有幾分唬人的凶悍勁。
向母這種人最是吃硬不吃軟,她縮了縮脖子,剛剛胡攪蠻纏的勇氣化為了怯懦:“我又沒犯事你不能抓我。”
“不能抓你?行,那我倒要去你單位找領導好好說道說道,向浩博偷盜集體財產證據確鑿,你當媽的不勸兒子悔改,反而上我們醫館撒潑,你這種思想覺悟,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必須嚴肅處理。”張曉芳一把抓住了向母的命門,向浩博眼見是沒救了,再把她自己搭進去,那是萬萬不行的。
向母灰溜溜地跑了,薑自明給媳婦豎了個大拇指,張曉芳微仰著頭,在圍裙上擦了擦手。蒸籠剛剛上汽,她是出來通知大夥兒今天午飯得推遲半小時的,恰巧碰到向母,她登時擼起袖子上了。
梅菜扣肉做法繁瑣且費火候,供應所送來的五花肉要先燙皮燒毛,洗淨了切成方塊大鍋煮透,晾乾水汽在表皮上抹了醬油下鍋炸。
正常炸梅菜扣肉用的是大鍋寬油,現在條件有限,張曉芳換了省油的小鍋,因此多花了點時間。
醫館裡有病人,張曉芳隻道有事耽擱,所以午飯推遲。醫館的員工心知肚明,笑嘻嘻地應了,有梅菜扣肉,彆說推遲半小時,推遲一個小時他們也願意等。
臨近中午,後廚梅菜扣肉的香氣一個勁兒地往外飄,藥房裡僅有零星的幾個病人,他們咽咽口水:“喲,你們今兒吃什麼呐,這麼香。”
“我哪知道啊。”抓藥的員工說話都帶口水音了,他加快手上抓藥的動作,“您的藥拿好。”
等病人走了,第一批吃飯的員工迫不及待地交了班,在後麵人一疊聲的“你吃快點”中小跑去了廚房。
中午的主菜自然是張曉芳忙了一上午的梅菜扣肉了,配菜沒啥好說的,反正是翻來覆去的老三樣,廚房裡梅菜扣肉的味道強勢掩蓋了一切。
六斤五花肉要分給十幾張嘴,為了讓每個人能多吃兩口,張曉芳將刀工發揮到了極致,炸過的肉皮呈虎皮狀,肉片薄得恰到好處,肥肉與瘦肉都被汁水浸成了褐色,整齊地碼在吸滿了肉香的梅菜上。
肉片大小均勻,絕不會出現你的比我的大,他的比我的厚的情況,一人四片肉,大半勺梅菜,要是不怕鹹,可以叫張曉芳添上半勺。
褚歸的飯被賀岱嶽提回後院了,他們桌上那碗裝得滿滿的,明顯不止一人四片。安書蘭昨兒特意去了趟西廂,租了他們西廂正房那家人的大兒子在肉鋪上班,安書蘭托他買了條肉,早上拿給張曉芳一起收拾了。
難得吃頓梅菜扣肉,當然得吃好吃飽,一條肉安書蘭留了一半,剩下的兩個徒弟平分。
“趕緊趁熱吃,涼了就沒這麼香了。”安書蘭往賀岱嶽和褚歸碗裡夾肉,蒸軟了的肥肉顫顫巍巍,入口即化,梅菜的鹹香完全中和掉了肥肉的油膩感,尤其是墊在底下的鹹菜,滋味十足,比肉還要下飯。
褚
歸吃得正起勁,賀岱嶽伸筷子從鹹菜夾走了什麼,小小圓圓的一粒,定睛一看,原來是顆花椒。
——褚歸吃不慣整粒的花椒,上輩子賀岱嶽做菜極少會放,即使放了,也會像現在這樣在褚歸吃前替他挑出來。
碗裡的飯似乎更香了,褚歸一手拿筷子一手扶碗,桌麵下的腿動了動,右膝蓋輕輕磨蹭著賀岱嶽的左膝蓋,賀岱嶽手一抖,筷子尖的花椒粒掉在桌上,骨碌碌滾到了地麵。
“當歸。”褚正清看向褚歸,兩個膝蓋火速分開,褚歸正襟危坐:“爺爺。”
褚正清今日告了假,安書蘭說得對,無論怎樣,身體是排在首位的,他們身體健康,褚歸在外麵才能安心。
“我寫了封信,你待會兒上郵局把它寄了,另外問問你齊爺爺明天上午是否得空。”褚歸借了齊家的人參,如今人參被向浩博摔壞了,無法完璧歸趙,他們理應上門道歉,至於如何賠償,全看齊家的意思。
褚家向來與人為善,京市的醫藥世家基本上都與褚家有些交情,齊家離褚家最近,事急從權,褚歸單想著借來用完立馬還回去,未曾料到會出意外。所幸他借的是種植參,而非什麼真正的百年野山參。
褚正清寫的信在書房,收信地址對於褚歸而言既熟悉又陌生。澤安,褚家南逃的小城,他出生的地方。
“孫榮。”褚歸念出收件人的名字,“三師兄?”
“嗯。”褚正清沒瞞著褚歸,當年他先後收了向浩博、薑自明、孫榮三人為徒,孫榮年紀最小,但天賦卻在兩位師兄之上。
孫榮雖未和褚正清回京市,但這些年一直有保持聯係,京市是回春堂的根,孫榮是老回春堂在澤安留下的種子。
齊家跟郵局在同方向,褚歸蹬著自行車寄了信,跟齊老爺子約了時間,再答複完褚正清,剛好上班。
既要賠禮道歉,褚正清讓安書蘭備了兩封點心一壺酒,另數了一千塊錢。損壞的人參和完整的人參是兩個價格,這一千是褚正清預計的差價。
人參的大小跟生長年份息息相關,三指粗的人參,在彆家恐怕能當成傳家寶了,也就齊家底蘊深厚,敢說借就借。
齊老爺子與褚正清年紀相仿,他麵色紅潤,蓄著長胡須,朗笑著把爺孫二人迎進門:“咱倆誰跟誰啊,你講究那些虛禮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