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醫院的醫生護士忙得團團轉,病人大排長隊,嚴學海憋得不行,趁間隙去上了個廁所,剛脫了褲子,碰到同事,兩人互相念叨了幾句,每次逢集都跟打仗似的。
“嚴醫生,你說院長咋不讓那個叫褚歸的來幫忙呢?京市的醫生,本事肯定不差,要是有他幫忙,我們好歹能輕鬆點。”
小縣城的人對京市自帶光環,無論人或物,但凡沾上京市兩個字,立馬高出幾個檔次。
“那可不一定。”嚴學海哼了聲,“有本事能來我們這種小地方?你要是他,你願意放著好好的京市不待,去鄉下當土大夫?誰知道是不是鬨出人命來避風頭的。”
嚴學海是縣衛生院的醫生,從業七年,見褚歸年紀輕輕,他下意識認為褚歸是家庭背景深厚的特權人士,對褚歸的態度頗為冷淡。
有如此猜測的不止嚴學海一個,他無所謂這話會不會傳到褚歸耳朵裡。
“我哪比得了褚醫生。”對方打了個哈哈,拉上褲鏈悄悄撇嘴,人褚醫生是思想覺悟高的好同誌,願意主動獻身農村醫療事業,你嚴學海胡咧咧個屁。
甩乾手上的水珠,二人繼續在各自的辦公室坐診,聽病人講什麼腰酸啊、頭疼啊、咳嗽啊,重複且枯燥。
待到散集,新進的病人慢慢減少,嚴學海喝了口水,暗想今天運氣挺好,沒遇著啥棘手的病人。
事實證明,人閒著不能亂說話,嚴學海手上的搪瓷杯底剛挨到桌麵,一個男人就抱著個孩子衝進了縣衛生院的大門,身後遠遠跟著三個滿臉焦急的大人。
男人顧不上掛號,徑直把孩子抱到了嚴學海麵前:“學海你快給你外甥看看,他早上突然喊肚子痛,一直哭!”
原來男人是嚴學海的姐夫,他抱著的小孩已陷入了昏迷,臉色緋紅,嚴學海一摸,額頭滾燙。
“你們早上喂壯壯吃了些什麼?”嚴學海一邊甩溫度計,一邊問,“我大姐呢?”
嚴學海知道孩子主要是他姐在照顧,孩子的事他姐更清楚。看了眼溫度計的刻度,嚴學海將其放到壯壯腋下,讓姐夫按著壯壯的手臂夾緊。
“你大姐在後麵,早上吃了些啥我也不曉得,我趕著上班,你大姐喂的飯。”姐夫緊盯著嚴學海把脈,“壯壯是吃錯東西了嗎?”
“有可能。”嚴學海鬆開壯壯的手腕,檢查了一下他的眼睛和嘴巴,發現他舌苔發慌,嘴裡臭氣熏人。
“壯壯!壯壯!”此時嚴學海的姐姐趕到,她頭發跑得亂糟糟的,急得臉色發白,“學海,壯壯怎麼樣了?”
嚴學海抽出了溫度計,紅色的線在四十的刻度下,昏迷中的壯壯手腳抽搐,他心下一緊,連忙讓護士進行緊急降溫。
“大姐你彆慌,你把壯壯早上吃過的東西給我說一遍,除了喊肚子痛,他拉肚子了嗎,大便如何?”嚴學海沉著語氣,安撫他姐的情緒。
嚴大姐急促吸氣,咽了咽口水:“他早上吃了半碗稀飯,一個雞蛋,幾口麵條,跟他往他
吃的一樣,他拉肚子了,大便我沒看。”
壯壯今年三歲,飯量跟正常同齡人相當,至於大便,臭烘烘的,即使是親生母親,嚴大姐也難免會嫌棄。
嚴學海又仔細問了問,嚴大姐能答的一一答了,壯壯是她生的老二,有了帶老大的經驗,她便少了許多當初的小心翼翼,況且兩個孩子,她哪做得到時時刻刻盯著呢。
壯壯的爺奶站在嚴大姐的後麵,聞言奶奶眼神心虛躲閃,嚴學海無法立刻確定病因,憑經驗開了退燒藥,給壯壯紮了支屁股針。
昏睡中的小孩吃痛掙紮,嚴大姐心疼得直掉眼淚。
嚴學海開的藥遲遲未見效,壯壯的體溫仍在三十九到四十度之間徘徊,再燒下去後果不堪設想,嚴學海求助到衛生院的主任,壯壯奶奶終於受不住內心的煎熬,說她給壯壯喂了昨天的剩菜。
“那剩菜倒了浪費,我本來是熱來給我和老頭子吃的,壯壯吵著要,我就喂了一點。”
壯壯奶奶言語中帶著後悔和不解,幾口剩菜,她跟老頭子吃了好好的,怎麼孩子凶險成這樣?
“小孩子能跟大人比嗎?”嚴學海簡直服了,大夏天的,什麼菜放一夜不壞,小孩子腸胃弱,吃了不出事才怪!
嚴學海憤怒的同時鬆了一口氣,總算是找到原因了。
主任診斷為痢疾,重新用藥,在嚴學海等人滿心以為壯壯會有所好轉時,跌到三十八度的體溫再次飆升到了四十。
“要不請褚醫生來試試,人家從小學醫,又是京市中醫藥大學的高材生,興許能有辦法。”跟嚴學海在廁所打招呼的蔣姓醫生小聲提議道,他早想見識見識褚歸的本事了。
嚴學海正欲開口,嚴大姐已抓住了對方的胳膊,求他請褚醫生救救壯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