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1 / 2)

第二日的人比昨天少了些,五點零六分,最後一個病人離開了衛生所,藥材盤點、病例彙總等雜事有他人負責,褚歸起身活動活動筋骨,準備沒人來的話他便先走了。

“這豆腐你拿點回家吃。”中午剩下的豆花師傅脫水壓成了老豆腐,切成鋁製飯盒的大小,分裝了一些,曾所長他們各得了兩塊。

“不用了曾所長——”褚歸在推拒方麵明顯不是曾所長的對手,僅兩個回合後,豆腐到了他手上。不過師傅在分裝時包含了褚歸的份,他拿的並不是誰讓出來的。

提著豆腐走了數十米,路過供銷社,褚歸突然想到昨夜他與賀岱嶽二人半路肚子餓得此起彼伏的滑稽畫麵,調轉腳步進去稱了點散裝糖。公社的人大多不怎麼富裕,像褚歸在京市常見的罐裝餅乾等零食在小供銷社幾乎瞧不見身影。

下了工,賀岱嶽回家換了身衣服,村裡今天組織挖水渠,他衣服上全是泥灰,滿身汗漬。若褚歸仍在衛生所,他臟兮兮的去了,豈不是給褚歸丟臉。

衝澡時賀岱嶽抬胳膊嗅了嗅身上的味道,腦海裡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上輩子他和褚歸剛睡一張床的那段時間。

入冬的困山村不見雪,但風吹著冷氣直往骨頭縫裡滲,叫人恨不得把衣服連棉被一股腦地裹身上。褚歸是夏天來的,未曾領會過南方冬天的威力,覺得不下雪的地方冷不到哪去。

京市的人為他寄來了禦寒的衣物,小半年間褚歸陸陸續續收到了一些彙款單和各類票證。不過彼時韓永康他們手頭也不寬裕,助力有限,褚歸的薄棉被秋天用還好,冬天是絕對不行的。

賀岱嶽好心提醒,褚歸不信,某夜大降溫,他結結實實地挨了一場凍。為了防風,褚歸關緊了牛棚的門窗,連縫隙都用茅草填了,他不敢生火取暖,薄棉被下的被窩如同冰窟,他抱著胳膊腿縮成一團,在寒冷冬夜中瑟瑟發抖。

熬到後半夜,褚歸不冷了,反而是渾身發熱。早起的賀岱嶽從自留地回來,他煮了鍋粥,喚褚歸起床吃點熱乎的。

賀岱嶽在門口喊了數聲,屋裡遲遲沒有響動。擔心褚歸出事,賀岱嶽用力撞開門,見褚歸在床上燒得人事不省,一張臉紅得像煮熟了的蝦,額頭燙得能煎雞蛋。

高燒令褚歸難受得直哼哼,褚歸聽他胡亂地喊著爺爺奶奶,一會兒又說著罵人的渾話,大顆的淚珠溢出眼角滑落至鬢發,賀岱嶽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揪了一把。

賀岱嶽卷著被子把人抱到了自己的床上,他摸了摸褚歸的背心,人不知道燒了多久,衣服已經濕透了。

艱難地在被子裡將褚歸扒乾淨,賀岱嶽兌了盆熱水幫他擦身,再給他換上在灶台邊烤暖和了的衣服。接著夾了炭到臥房,屋子裡的溫度逐漸上升,涼水裡浸了的毛巾在額頭上輪換,褚歸安靜了片刻,身上的溫度慢慢褪了下去。

賀岱嶽鬆了口氣,村裡除了褚歸沒彆的醫生,他要是高燒不退,賀岱嶽就得叫人送他去公社了。

要是他沒跛腳多好,賀岱嶽深深地望了眼

自己的右腳,

他好不容易接受了身體的殘缺,

卻在此刻重新體會到了適應期的無力感。

“冷……”床上的褚歸抖著寒冷,賀岱嶽放了一半的心立馬提到了嗓子眼。

他找出了櫃子裡的另一床棉被,兩床沉甸甸的棉被壓著,褚歸眉頭皺得更緊,賀岱嶽很少生病,他照顧人的經驗約等於無,在部隊裡學的急救知識此刻完全派不上用場。

“褚歸……褚歸……你醒醒。”賀岱嶽輕拍褚歸的臉蛋,“你醒醒,告訴我要怎麼做?”

或許是褚歸意誌頑強,在賀岱嶽持續的呼喚中,他艱難抬起灌了鉛的眼皮:“賀岱嶽,你怎麼在我床上?”

賀岱嶽此刻的姿勢是一手撐著床半趴在褚歸的身邊,他顧不上跟褚歸爭論誰在誰的床上:“你發燒了,一直喊冷,你有藥嗎?”

褚歸努力凝聚意識,他大概明白了自己此刻的處境:“有,在我床邊的櫃子裡,白色瓶子那個。”

幸好褚歸平日裡製了些藥丸,治風寒的、治風熱的、治腹瀉的……偶爾村裡人有點小毛病,吃幾粒對應的藥丸就行,省得熬藥。以及小孩子怕苦,吃藥丸沒那麼抗拒。

褚歸用的櫃子是賀岱嶽從自家搬的,潘中菊去世後他一個人生活,閒置了不少東西。

櫃子的左邊放著褚歸折疊整齊的衣物,右邊則是書和藥,賀岱嶽沒動其他,僅拿了褚歸說的白色瓶子。

喂褚歸吃了藥丸,賀岱嶽看出褚歸勉力與困意做對抗,按著他的肩膀使人躺下:“睡吧,彆的等身體好了再說。”

褚歸含含糊糊地道了聲謝,閉眼很快睡了過去,醒來時整個人舒服了許多,雖然四肢軟綿綿的,但腦袋徹底清朗了。

賀岱嶽不在,褚歸轉著腦袋打量他第一次涉足的房間,地上的火盆積了一層碳灰,表示他睡了很長一段時間了,木炭泛著火光,從燃燒的痕跡判斷應該是不久前新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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