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被捕的嫌疑犯並非青山公社的人,郭書記不必為此焦頭爛額,待四位民警即將押走嫌犯時他過來露了個麵,看到褚歸在場,笑著打了個招呼。
視線轉至賀岱嶽,郭書記稍稍遲疑,似是覺得他有些麵熟,但沒一下想起來名字,旁邊的一個乾事與他耳語了兩句,郭書記頓時恍然大悟:“賀岱嶽啊,幾年不見,你大變樣了。”
賀岱嶽跟郭書記上次見麵是六年前的事了,當年賀岱嶽沒竄個頭,像個瘦猴,在部隊曆練了六年,如今無論是外形或者氣質,均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僅靠一麵之緣,郭書記認不出他很正常。
“聽說你是因傷退役的,恢複得怎麼樣,沒留下啥後遺症吧?”郭書記關懷道,褚歸初到青山公社,賀岱嶽陪他辦手續時恰逢郭書記去省城出差了,以至賀岱嶽退伍近半年,郭書記今天才第一次見到他。
“謝謝書記關心,我已經完全恢複了,沒有留下後遺症。”六年來郭書記仍是老樣子,賀岱嶽還記得他參軍時郭書記叮囑他到了部隊要努力為國爭光之類的話。
站著寒暄了片刻,郭書記請褚歸與賀岱嶽上他辦公室喝茶:“以賀岱嶽你的職位,退伍應該會安排單位接收的,我看你檔案怎麼是空著的?”
青山公社攏共賀岱嶽一個在部隊裡闖出名堂的,得知他退伍,郭書記止不住地惋惜,還特意過問了他轉業的單位,聽說上麵沒安排,他以為是考慮到賀岱嶽受傷的緣故,正式的通知要等賀岱嶽傷勢痊愈。
眼下賀岱嶽活蹦亂跳的了,咋遲遲不見動靜呢?
部隊安排的工作再差也比擱老家地裡刨食強,郭書記壓根沒想過賀岱嶽自行拒絕安排工作的可能性。
因此聽賀岱嶽說他拒絕了部隊安排的工作時,郭書記下意識斥了聲糊塗。
“你今年一十……我沒記錯的話你今年一十一、一十三了?”郭書記根據賀岱嶽參軍的年齡推算道,“你年紀輕輕的,不要前途了?”
同樣從城裡到鄉下小山村,褚歸有行醫證明,他是拿工資的,隻要褚歸想,他隨時能回京市當他的大醫生。而賀岱嶽不一樣,轉業工作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他沒後悔藥吃的。
“郭書記你莫急。”賀岱嶽比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我有自己的打算——”
“打算,什麼打算,在你們村修養豬場嗎?”郭書記不客氣地打斷了賀岱嶽的話,“你說你們好好的非得折騰養豬場乾啥?五幾年隔壁公社辦養豬場遭了豬瘟,弄得沸沸揚揚的,你不清楚你們大隊的隊長能不清楚?”
賀岱嶽聞言麵不改色,養殖場的事早晚是瞞不住的,郭書記的反應在他意料之中。
“我正想找你們大隊長談話呢。”郭書記把杯子重重一擱,“未經允許擅自修養豬場,我可以擼了他的帽子你明白嗎?”
可以擼了楊桂平的帽子,但沒擼,郭書記的心思顯而易見。
“明白,是我們不對。”賀岱嶽認錯態度良好,他跟楊桂平走的是先斬
後奏的路子,郭書記謹慎務實,有養豬廠的前車之鑒,他們建養殖場的計劃定然會泡湯。
賀岱嶽重複了他打獵賠償村民損失那番話,郭書記不吃他這套:“好處他們得,損失你一個人背?你真當自己是英雄了?”
“郭書記,賀岱嶽建養殖場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褚歸替賀岱嶽辯解,“養豬確實存在風險,你反對建養殖場,無非是擔心豬瘟,但如果豬瘟變成可控可治愈的呢?”
“豬瘟可控可治愈?”郭書記表情嚴肅,“褚醫生你確定嗎?”
“確定。”褚歸說了一句簡單有效的話,“全國上上下下幾百萬人,總不能全指望各村散養的任務豬,豬瘟不可控,那彆的養豬場也開不起來不是。”
郭書記眼裡的抵觸沒那麼深了,身為一個公社的書記,他的眼界與遠見勝於常人,解決了豬瘟的威脅,受益的將不僅僅是困山村。
心臟怦地跳動,郭書記定了定神:“你們養豬場哪天完工,到時候我過去看看。”
“後天。”後天是楊三爺算的黃道吉日,明天開會選飼養員,後天完工剛好將豬崽們搬新家。
“行,我後天早上去。”郭書記翻了翻日程,後天上午沒什麼要緊事,他能抽半天的時間。
褚歸淺淺喝了口搪瓷杯裡的茶水,本地產的野茶,茶湯偏苦,褚歸不動聲色地咽下。郭書記喝慣了,其他茶喝著不夠勁,忘了讓人給褚歸他們換茶葉。
下一秒,賀岱嶽步了褚歸的後塵,他咽了兩大口,放下茶杯,向郭書記提出了告辭,稱家裡人在等著他們吃午飯。
郭書記打消了留飯的念頭,開玩笑地說他欠褚歸的飯又還不上了。郭母的白內障持續用了一個多月的藥,目前能夠生活自理了,老叫郭書記喊褚歸上家裡吃飯。
之前上報紙,褚歸趁為郭母複診時謝過了郭書記,他們之間哪有什麼欠不欠的,偏偏郭書記不願意。巡診是褚歸最先組織的,上報紙是他應得的榮譽,郭書記幫他亦是幫自己,該請的飯還是要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