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蘇玥要搬家,二院裡所有鄰居團結一致,包圍了蘇玥不讓她走。
“我憑什麼不能搬家?”
那寒潭般的目光掃視一圈,恍若實質,如刀尖兒般劃過每個人臉上,無端打了個寒噤。
可瞧著蘇玥家簡陋的窩棚,眾人囂張的氣焰重新升騰。
為首的何花瞪大鐵坨一樣的眼珠:“你是壞分子,就得住窩棚!怎麼的,你想搬去哪裡享福?”
“就是,壞分子不安分待在這裡接受勞動人民監督,居然想逃跑!”
“誰給你的膽子!你搬家有介紹信嗎?”
自從蘇玥的爺奶和母親相繼去世後,兩個月前,父親也被送到邊疆建設祖國,蘇玥在院兒裡算是徹底孤立無援。
每當生活不順心,鄰居們總愛拿蘇玥撒氣,毆打她,謾罵她,看著她卑微求饒,大家不僅不覺得她可憐,反而從心底裡覺得自己偉大。
在這個年代,跟走zi派壞分子作對,才是最正確的政治立場。
就算他們欺負蘇玥不太人道,可她本來就是壞分子,是老百姓的敵人,巴掌和謾罵不是給蘇玥的,而是給的剝削階級的!
是以,他們絲毫不覺得自己有錯。
就連小孩子都在大人的教育下,肆意謾罵蘇玥不是好東西。
所以,若蘇玥搬走了以後還有誰能像她一樣任由他們欺負?
這人啊,一旦在最底層壓抑的環境中待久,很容易滋生些陰暗的,見不得光的癖好,比如欺負弱小。
看著曾經在雲巔翱翔的鳳凰跌落穀底,試問誰能不興奮?
從古至今,人們最愛的,不就是看“神”從神壇跌落嗎?
越是美好的事物,在破壞的一瞬間才能獲得前所未有的快/感。
可蘇玥早在四天前就不再是任由他們打罵的軟包子了。
她眼中的寒霜幾乎凝為實質: “ 還真就告訴你們,這個家,我是搬定了!”
大夥兒發現被自己當做一條狗的人突然變得如此態度,站不住了,義憤填膺望著她,似乎她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兒。
“蘇玥這麼不安分,咱要是去舉報,怕是掃大街的工作都會丟吧!”
“沒錢看她吃什麼!”
“到時候彆跪下求我們可憐她!”
“你們儘管去說,看我怕不怕。”蘇玥說得極為平靜,就像說著今天天氣真好一樣。
區區掃大街的工作也能威脅她?可笑。
不過這些人倒是提醒了她,這年頭搬家不僅僅是扛起包袱走人,還得先去辭職,再讓領導打個申請。
“不怕?”
大家以為蘇玥是在故作鎮定,出聲諷刺。
何花作勢要來打她,被蘇玥輕輕鬆鬆避開。
“死丫頭脾氣見長,嘴也變硬了!還敢躲開!”
作勢要梅開二度,被蘇玥扣住手腕,捏緊,骨頭都要碎了。
“死、死丫頭快鬆開!捏死人了!死人了!”
一群人朝她撲了過來,蘇玥放開手,側身,完美避開。
自打這蘇家丫頭前幾天餓昏過去,醒來後唯唯諾諾不見,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她身上多了種他們從未見過的氣勢,有時候僅僅一眼,就能讓他們從心底生出懼意。
何花被眾人扶住,嘴裡烏呀呀嚷著:“蘇玥你彆不知好歹,小心我馬上去舉報你,到時候你工作沒了窩棚沒了,我看你還怕不怕!”
蘇玥好整以暇,雙臂環胸,慢條斯理地譏諷一笑:“去呀,誰不去誰是孫子!”
猖狂的一句話讓大家夥傻了眼。
全身僵硬、凍結,瞬時啞口無言。
如此囂張的蘇玥讓眾人覺得麵上無光,為了不失麵子,幾個婦女把蘇玥押送到了城北街道辦。
等了好一會兒,午休完畢的邱主任才姍姍來遲。
……
“搬家?搬去哪?”
“隨便哪,反正總在鹿城。”
從末世穿越到74年,被打成走zi派,經曆家道中落,親人離散的蘇玥,現在的主要工作是掃大街。
一個月十二塊錢,工資不多,夠自己吃,但多餘的就省不下來,有時候買點日用品都要攢好久的錢。
好巧不巧,上個月蘇玥的錢不知是掉落還是被人偷走,心高氣傲的她不願尋求幫助,最後餓昏在街頭被人抬了回去。
因為她身份的特殊性,沒人主動送她去醫院,大家都知道蘇玥沒錢付醫藥費,送去了還得先墊錢,這差事可沒人願意做。
後來乾脆把人擱家裡,讓她自生自滅,對外就說她累倒了,休息一陣子就能好。
等到一天過去無人問津,兩天過去無人問津,第三天直接死透了,末世蘇玥也就穿了過來。
所以,麵對當前惡劣的環境,蘇玥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搬家,於是她來了這裡,找邱主任開證明信。
邱主任坐在椅子上,仰頭打量蘇玥,他手關節一下一下,漫不經心敲擊著桌麵。
隨後眼睛一眯,“你們先出去。”
烏泱泱的婦女小孩們簇擁著出了辦公室,關好門,室內陷入詭異的安靜。
“那……可你個女同誌,搬走了做什麼工作?沒工作吃什麼?”
邱主任邊說著,邊走到蘇玥跟前,猥瑣的大掌往她肩上搭。
蘇玥但笑不語,寒氣幽幽的眼神漫不經心瞟了過去,邱主任冷不丁打了個顫。
鹹豬手頓了頓,折回來訕訕地摸了摸鼻子。
對蘇家人的恭敬,是刻在邱賀骨子裡的基因,如今雖當上了主任,卻保留了條件反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