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電影院比不得後世的奢華龐大,就一小小的建築物,像日常的小屋那樣。
喬景明把自行車停在電影院,用鎖鎖住,才帶著蘇玥進了寬敞的室外等候場地。
“我在這裡等你,你去買票吧。”蘇玥故意不知道他兜裡其實已經裝了兩張。
“好。”
這年頭電影院的售票口不在室內,而是在室外,就一很小的窗口,一共四個,每個窗口排著不長不短的隊。
喬景明裝模作樣去買,實際上隻是把兜裡提前準備好的電影票拿出來。
慶幸蘇玥突然改變了主意,不然這兩張票……他沒心情看,隻能送人。
十分鐘後,喬景明捏著電影票回來。
他被擠得夠嗆,額上有細細密密的汗珠。
“我們要不要買點什麼東西吃啊?”
“你想吃什麼?”他問。
“嗯……”環顧四周,就一電影院的公家小攤販上有賣零食,要錢要票,跟副食店賣的沒什麼兩樣,看起來也沒什麼好吃的。
“你隨便買點吧,我都行。”
“好。”
於是喬景明又樂顛顛地跑去給某人買零嘴,買東西的時候蘇玥就站在原地等待,沒想到遇上了老熟人。
高紅斌帶著他妹妹和包文軍包文雅還有劉招娣來看電影,見到他,幾人起先還愣了愣,問是不是看錯人了。
後來高紅斌率先上來,果真沒看錯。
“蘇玥!”
心下一個咯噔,這熟悉的嗓音就像一道魔咒,禁錮地蘇玥一動不敢動。
這倒黴孩子咋又來了。
假笑著彆過頭,高紅斌激動地朝她跑來,邊喊著:“還真是你啊!大老遠就看見了,我還說是不是看錯了呢。”
他以為是自己思念心切所以看茬了眼。
“好巧。”心裡卻在念叨不是冤家不聚頭。
高紅梅劉招娣幾人看見蘇玥頓時沒了好臉色,雖然因為自家兩個哥哥,她們表麵功夫還是要做的。
但高紅梅裝不屑於裝,把對蘇玥的厭惡赤展現地淋漓儘致。
“是啊,太巧了!這不剛下班沒事做嗎,我媽還沒開始燒飯,紅梅就念叨著想看電影,我尋思正好好幾個月沒看了,就來過過癮。”
他笑嘻嘻地對蘇玥說,蘇玥隻是禮貌地淡笑,點點頭,沒回話。
“蘇玥,你一個人來的嗎?”包文軍那邊問了句。
這都好幾分鐘了,他們也沒看見蘇玥身邊有人。
蘇玥仍然禮貌一笑:“不是,我約了彆人。”
“誰啊?”高紅斌問。
蘇玥正要回答,喬景明就過來了。
“景明哥!”高紅梅眼睛賊尖,一眼就瞧見了高大的喬景明,在人群裡穿梭著,手上捧了一大堆零嘴,有米炮.筒、蝦糖,和兩瓶汽水!
蘇玥迎上去,站在他麵前,揚起腦袋望著他。
“你怎麼買這個呀,到時候看電影那麼安靜,吵到彆人就不好了。”蘇玥指著他手裡的米炮.筒低聲埋怨著,眼底確是一片笑意。
喬景明撓撓頭,覺得她說得挺有道理。
“那等會兒吃其他的,這個拿回家吃。”
蘇玥無奈聳聳肩:“隻有這樣了。”
看著兩人自然地交流,以高紅斌為首的幾人瞠目結舌,好半晌沒反應過來。
等回過神後,人早就說說笑笑走沒影了。
“他們倆啥情況?真跟咱媽和鄰居大姐們說的那樣,好上了?”
“那為什麼他們沒有對外宣布?他們什麼也沒說啊!”
“你看他們倆說話的時候還笑著,肯定有鬼啊!”
“喬大哥這是什麼情況啊,金姨知道他跟這樣的女人談對象嗎?”
……
喬景明的電影票是花了2毛錢巨資得來的甲級票,座位在整個房間的正中間,觀影效果極佳,就是貴了點。
巧的是,高紅斌一行人買的也是同一場電影的同一段時間,大概是來晚了或是想省點錢,買的是後排側邊的位置,離蘇玥兩人較遠。
走進影院,一眼就能望見正前方一塊大白熒幕,再按照小票上的數字找座位,將活板放下,坐上去,等待電影開始就行了。
這年頭大部分人來電影院看電影都是緊繃神經而又興奮的,一刻的交流也停不下來,烏泱泱的聲音吵得人腦殼疼,但電影開始後,又不約而同地安靜了下來。
室內一刹那寂靜地落針可聞。
第一次來電影院觀看電影,蘇玥體驗感還算新奇,可沒過多久,無聊的黑白影片看得她昏昏欲睡,捧著零食也沒胃口吃。
她雙臂環胸,兩眼一閉,腦袋跟小雞啄米似地一點一點,眼見著那頭越彎越低。
喬景明似乎終於看不過去,他坐直了身體,隨後長臂一伸,拖住了她的下頜,繼而輕輕的,不著痕跡地把她的腦袋一點一點,像螞蟻搬家那樣,極慢地,極輕緩地往自己身上挪……
挪到最後,蘇玥腦袋一歪,就枕在了他寬厚的肩膀。
這下睡得舒服了。
喬景明活了二十來年,頭一回感覺身心如此緊繃,燥熱的氣息如潮水般襲裹他的身,突然覺得有些口乾舌燥。
他下意識把外套第一顆扣子解開,滾動的喉結一下又一下,暴露出他心中暗藏的躁動。
電影院裡有點悶,好熱。
感受著肩上熾熱的一小隻,漸漸地,他的大腦不受支配,情不自禁的……把頭扭過去。
僅僅轉了一點,高挺的鼻尖便觸及到了她粉潤的額頭。
涼涼的,像春水般撩過,撫慰著……
“咕嚕——”又是一口水咽下。
與此同時,似乎是感受到額上淺淺的呼氣,夢中的蘇玥不安地蹭了蹭他的肩膀,抬手撓了撓癢癢的鼻尖。
喬景明像做了虧心事那樣,迅速收回腦袋,一瞬間心跳如雷。
夢中,蘇玥覺得腦袋邊上軟軟的,又感覺有點硬,但又很舒服。
這一係列操作把後麵高紅斌一行人看得目瞪口呆,在黑暗幽閉的電影院裡,兩個人親密無間地依偎起來。
都這樣了,誰再說喬景明對蘇玥沒意思,那就是睜眼說瞎話!
伴隨吵鬨電影裡的吵鬨聲,蘇玥這一覺睡得格外沉。
她好像還做了個夢,夢裡是遠在邊疆的蘇玉修。
他現在變得跟她記憶裡那樣儒雅俊朗的父親完全不一樣了,荊棘壓彎了他的背,泥土染黑了他的手,腳上戴著鐐銬,舉步維艱地邁向勞動的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