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如清一開始沒聽見金元瑤在說話，借著低頭羞澀躲避悅叛道目光。這人的眼神似一把利刀，似乎所有的秘密都在他眼前無所遁形。
所幸他是真的疼愛外甥女，因為他每次看她時，都下意識斂起一身淡漠疏離氣兒。怕嚇到她。
把她的心虛隱瞞誤認為是對親人的生疏。
穆如清合起的眸光突如其來瞥到金元瑤，先是驚喜，手按上桌子正要站起來，突然渾身一僵。因為悅叛道注意到她的動作，順著她的視線往這邊看。
穆如清麵色發白，潔白貝齒咬了咬下唇，對著金元瑤搖搖頭。自己要是被發現，不止沒機會拿到覓丹華頭顱，還會惹怒悅叛道。
一回想起悅叛道的手段就令人渾身戰栗。
雅間中走出一個眉眼如畫、相貌俊美的修士，鼻尖有一顆小痣。頭戴烏金發冠，著優雅紫外衣，如玉修長手指把玩著一隻墨色古塤。
他歪了歪腦袋，聲音清冽如碎玉投盤，“哪兒來的小丫頭？你找誰？”
悅離經擅長書畫，繡樓裡有很多幅肖像，是她親手所繪。每逢思親時便鋪紙畫上幾張，有悅遊千和夫人，也有悅辯誌和悅叛道。
畫上的悅叛道大約十五、六歲年紀，桀驁不馴，稚氣未脫。與現在沉穩、優雅的模樣相去千裡。
金元瑤心中喜悅溢出來，脫口而出叫道，“小舅舅！”
看到穆如清的暗示時已經來不及了。
“嗯？你叫我什麼？”悅叛道上前幾步，墨色古塤在手裡把玩。
穆如清急中生智，雙手拉了拉悅叛道的衣袖，“小舅舅，她是我的朋友。所以跟我一起稱呼你小舅舅。你要是不喜歡的話，就算了。”
“是瑤兒說的這般嗎？”悅叛道說。
瑤兒？她的名字？
金元瑤在穆如清的眼睛裡看到了幾分懼意，她一定有什麼原因才迫不得已用自己身份與小舅舅相認。
雙手原本張開先給悅叛道來一個外甥女的擁抱，胳膊剛抬起來又放回原處。
金元瑤點點頭，“是，我見著您十分親切，像我家裡的小舅舅。”
悅叛道低笑起來，宛如聽見什麼笑話。親切？這小姑娘滿口謊話。
金元瑤來白衣借命一是為了認親、二是為了確認藥相師的事兒。現在見著真人了，金元瑤問道，“在紅梅傲雪與白衣借命的交界處，你是不是捏碎藥相師喉骨、摳了眼睛、挖了藥相師內丹？還給我。”
悅叛道先是有幾分迷茫，不知道她在說什麼，然後偏頭思索了一下，想起來了。
“打了他，但沒殺。”悅叛道眼珠子提溜轉了一圈，饒有興趣，“小姑娘你和藥相師什麼關係？”
論文齋同修時，藥相師憑借那出色的皮相和細致的心思成為當時最受歡迎的修士之一。
這眼神？！怕不是把她當藥相師的仰慕者了吧。
金元瑤正想解釋清楚，“我沒......”
剛張開口說了兩個字，穆如清急急拉著悅叛道衣袖，“藥藥死了？小舅舅，你答應我不動藥藥的，他怎麼會死？”
悅叛道不再搭理無足輕重的金元瑤，側過頭揉了揉穆如清腦袋，“你對藥相師的擔心過頭了，小舅舅不開心。藥相師心機深，最會玩弄人，你跟著他一定會吃虧。小舅舅不準。”
穆如清臉皮薄，紅暈嬌羞漫上臉頰，“小舅舅你誤會了。藥藥是我師父。你沒殺，那會是誰？”
“誰知道呢？藥相師仇家滿天下，人天運又差，也許是尋仇的，也許是哪個躲在樹林裡看他不順眼的。”悅叛道攬著穆如清往雅間裡走。
金元瑤頓了頓，不管有沒有人在聽，把那句解釋說完，“我沒仰慕藥相師，但他也許仰慕我的領導才能。”
好在不遠處小二端來了一疊青團，金元瑤心頭那點兒失落被食物彌補，“咻”得一下眼前一亮。
悅叛道不知道哪裡惹了穆如清，於是轉頭叫小二把青團拿過來，“姐姐最愛吃清韻茶樓的青團，你也試試吧。”
小二端著碟子左右為難，“這是對麵雅間的客人點的......”
一道霜氣接過碟子移走，悅叛道頭也不回道，“讓廚房重做一份。”
金元瑤揉了揉餓得發慌的肚子，“我就是隔壁雅間的，先給他們吧。”
小二沒聽見，還在原地左右為難。兩邊雅間的客人看著都是很厲害的修士，這誰都不好惹啊。
金元瑤拍了拍他，“你沒聽見我的話嗎？我說先給他們。”
對方愣了一下，點頭哈腰轉過來。
難怪沒有聽見她說話，這小二左耳沒了。
金元瑤又說了一遍，小二非常感謝她的理解，於是答應多給她送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