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婦女割舌,店家和小孫女一點兒意外都沒有,像是習以為常。這太奇怪了。
金元瑤一邊思索疑惑點,腳下步子不停。
隔壁的門一推開,原以為絕傲雪會呼呼大睡的場景並沒有出現。
他修長雙腿支開坐在椅子上,一隻肘靠著膝蓋,如玉手指垂下;另一隻手放在鼻梁以下,殷紅的血滲出指縫蜿蜒而下,滴答滴答,在地上聚了一小灘。
“你怎麼了?”金元瑤眼波一顫,衝了過去。輕輕掰開他的手掌。
雖急不亂,把方才看到的事兒全告知他。安慰道,“他們都是普通人,不是我的對手。絕傲雪,我來了,我在這兒,你彆怕。”
絕傲雪冷靜理智得要命,漆黑眼珠如鏡麵一般平整。割掉舌頭這事兒對他的衝擊還不如天亮第一縷陽光刺到雙眼。
就很風輕雲淡。
‘我在這兒,你彆怕’一入耳,他眼波一震。雖然隻是短短的一瞬間,但足以讓他掀起眼皮看向金元瑤,抬指沾了茶水覆上她手背寫下‘無礙’。
他任她取下他的手,因染了血而尤其殷紅的薄唇微張,讓對方看到裡麵淩亂不堪的景象和平整至極的斷舌切口。
無礙個鬼啊!
他舌頭被人割掉了,以後就是小啞巴。
絕傲雪做小六時識過字,但是不多,僅僅能應付布置任務。如今兩人要怎麼溝通,她隨身攜帶個小本子都起不了太大作用,因為他大多字兒都不認識。
“對了,我們不是練過‘八角聯動’麼,這個也許有用。”金元瑤試了一下,失敗了。
她驚訝地發現這並不是簡單的割舌,而是奪取語言之力。八角聯動起不了作用。
傷心、沮喪全數轉化成對割舌之人的怒火。
店家五口走到門口,被金元瑤的威壓弄得身體扁平猶如風箏一般貼在地上,害怕不已,驚慌求饒。
他們普通人,哪兒有這個本事割掉絕傲雪的舌頭。
金元瑤衣袖一揮,收回威壓。
店家五口感激不已。
“你們大半夜在辣椒地裡搞什麼邪門歪道?可與他被割了舌頭一事有關?”金元瑤問道。
店家五口子比金元瑤還震驚,“什麼?這位漂亮的小兄弟被拿走了語言之力,這不可能,他看著不老啊。”
“你們知道什麼,全都講出來。”
“一直以來南方主位統轄區域內有個規定,年滿五十歲的人發出的聲音會給宗門招來厄運,因此要在五十歲生辰這天割掉舌頭。爹的舌頭也是自己割的。”中年婦女的丈夫言辭懇切,不似說謊,“再過三天就到我的生辰,我也會這麼做。否則宗門會出手,他們當然沒自己來得溫柔。”
丈夫瞥了一眼絕傲雪,好奇道,“小兄弟、哦不、大哥,你怎麼做到已經超過五十歲,看起來還像個少年?”
金元瑤“倏地”轉頭看絕傲雪,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你你你過五十歲了?!
不,現在不是糾結這事兒的時候。
強迫自己關注點移回事件本身,金元瑤道,“那你們為什麼對著後院那兩尊黑漆漆的墓碑燒紙跪拜?這真的不是某種邪門歪道嗎?”
中年婦女猛地擺手,丈夫這才搞清楚金元瑤為什麼突然變臉,紅著耳朵道,“不是不是,我們是在祭拜酒叔和明月,今天是他們的忌日。”
丈夫露出懷念的神情,感情在眼底流動,“酒叔和明月這對父女慘啊,兒子有修仙天賦卻因高昂的費用被前任南方主位拒之門外,兩人拚死拚活省吃儉用十年湊滿了錢終於把兒子送了進去。兒子也有出息。眼看要熬出頭了,卻惹上星公子那個混世魔王,兩人努力活著的人被當泥一樣踩在腳底下、橫屍街頭。”
“我娘子是明月的閨中密友,幫父女二人收了屍也不敢聲張,隻得悄悄葬在家裡。或許是明月在天有靈吧,娘子用她的醬使得日子逐漸有了起色。我們全家都感激明月,於是每逢忌日會拜上一擺。沒先到讓仙人誤會了。”
“原來如此。抱歉,傷到你們了。”金元瑤忙賠禮道歉。
店家五口推脫說,“哪裡哪裡,是我們嚇到你才是。這才趕著上來解釋。”
哦哦,原來不是找事兒。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瞬間更覺得羞愧。
“絕傲雪,舌頭被割,你一點兒感覺都沒有嗎?”
絕傲雪搖了搖頭。
兩人同時想到割舌之人很有可能是遮行雲。
這偌大的南方主位統轄區域,隻有他有這個本事在不驚動兩人的情況下割掉舌頭。
巨大的實力差距,令人心驚不已。
丈夫隻以為兩人在為接下來沒了舌頭的生活而發愁,想了想,建議道,“我們家裡有失了舌頭的長輩在,所以生活並不會感到困擾。你們是外來的,一定會不習慣。但你們是修士,你或許可以去降福殿求一紙‘心書卷軸’。”
金元瑤曾聽沉巒講過這個,是白衣借命隻在記載中存在的東西。攻擊性不大、實用性特彆強。
心書卷軸,失了語言之力的人把心書卷軸握在手裡,卷軸上就會浮現出來心裡話。特彆適合啞巴溝通。
修士不需要它,普通人又用不起它。長久的隱匿蹤跡,於是成了傳說之一。
“心書卷軸?這不是傳說嗎?”
丈夫十分肯定,甚至有幾分自豪,胸膛挺了起來,“不是,我親眼見著酒叔用過。酒叔是啞巴,又不識字,他兒子有一天拿了心書卷軸回來,說是在降福殿求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