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你說的不會是一直和他一起的那個女孩吧?青梅竹馬白頭偕老也不失為一段佳話……”
“彆說了,好惡心。我最討厭黏黏糊糊的青春期少男少女了!什麼青梅竹馬啊,最後都會變成發福的中年男人和尖酸刻薄的大嬸,然後在街頭相遇時一個踩著人字拖一個挎著菜籃,尷尬得說不出話!”
“……你完全就是在抱怨自己的經曆吧!彆詛咒啊!糟、糟了,完全不能直視青梅竹馬了……明明是少女漫裡的王道設定!”
“你年紀這麼大了還看少女漫?而且王道是天降!”
兩個老男人激烈地爭辯起少女漫的王道設定是什麼,再也沒有有用信息。
“嘀。”
錄音筆暫停,黑澤陣麵無表情,墨綠色瞳孔深不見底,握住錄音筆的手骨節泛白,青筋暴起,好似下一秒就能捏碎某人的喉骨。
門外傳來輕緩的、遲鈍的腳步聲。
他閉了閉眼,再次睜開的同時錄將音筆放回口袋,並起身將窗戶合上。
一片漆黑的一樓走廊上,隻有儘頭的房間門縫裡透出光亮,金發少年拿著洗漱用具推門而出,目光掃過離房門幾步遠的老婦人,沒什麼特彆的反應,他自顧自地穿過連廊,去到公用洗手間洗漱了。
“……”半開的門裡泄出光亮,加瀨婆婆麵色變了又變,對著連廊慈祥地叮囑道,“早點睡,黑澤。”
福利院裡寂靜無聲。
*
後來有一段時間,羽川和發現黑澤陣心情不太好。
怎麼問都不說,她出於尊重的想法,也不再提起。
藤裡町的日子像流水一樣過去了,時間漸漸來到年末,聖誕節過去便是新年。
而這半年,夏目貴誌過得很開心,無論是學習還是生活,都沒有受到妖怪打擾。
佐佐木夫婦雖然不是很關注他,但也覺得半年前從上一個收養人口中聽到的“這孩子可能是因為太寂寞,喜歡說謊話”——這樣的事也許是假的。
新年過去,佐佐木家發生了一件事。
佐佐木女士懷孕了。
當時她休年假,想要為家中成員做一頓大餐,卻在廚房暈倒,送夏目貴誌回去的兩個國中生檢查過後將她搬到沙發上,隨後一個呼叫醫院一個聯係佐佐木先生,男孩則是緊張地將毛毯為她披上。
救護車很快到來,隨著一起過去的國中生墊付了診金,在半小時後,身上帶著夜晚冷意的男人闖進走廊,被醫生告知自己的妻子懷有身孕,因近期太過疲勞而暈倒,需要好好休息。
同一時間,佐佐木先生工作調動,無法留在藤裡町,隻好替夏目貴誌聯係了新的寄養家庭。
夏目貴誌明白自己沒有拒絕的餘地,但依舊會為此難過,半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在藤裡町的生活很是愉快。
一想到之後會再次頻繁遇見妖怪,他便有些煩惱了。
這是無法向他人訴說的苦惱,黑澤陣之前偶然被他詢問過,給的回答是“揍一頓”,嚇了夏目貴誌一跳,聽了半截的羽川和興致勃勃地教他怎麼打擊人體弱點,男孩這才知道兩人以前因為行事風格,挺擅長打架的。
……微妙地佩服起來了。
而在這段時間裡,夏目貴誌印象最深的也隻有他們兩人。
離開藤裡町的那天下了雪,羽川和與黑澤陣一起到佐佐木家送夏目貴誌離開。
佐佐木夫婦或許在這個時候有點愧疚了,給他們留了時間告彆。
夜間下的雪將藤裡町鋪的一片純白,閃著微光的雪花輕輕地飄落下來,落在臉頰上轉瞬即化。
“夏目,在那邊也要好好生活啊。”羽川和替男孩抹去肩上的雪花,認真地祝福道,“如果有機會,可以聯係我們哦。”
“好的。”捂得暖和的男孩重重點頭,“我會記得你們的,羽川姐,黑澤哥。”
“一路順風。”一邊的黑澤陣平靜地說。
爬上車後座,夏目貴誌朝車外的兩人揮手:“再見——”
車子行駛起來,圍著相同的紅圍巾的兩個少年人漸漸被拋下,微笑著、揮著手回應的黑發少女,沒有表情、注視著車輛的金發少年,很快就在夏目貴誌眼前消失了。
……
此後數年,夏目貴誌在不同家庭輾轉,隨著他年紀漸長,卻因無法分辨妖怪與人類,又或者是不該出現的事物,寄人籬下的生活也越發得苦澀,以致於他有時都會懷疑自己曾經生活的、妖怪稀少的藤裡町,是否真的有過這樣安寧的、快樂的時光。
直到他來到八原的藤原夫婦家中,才又一次感受到了相似的平靜。溫柔的夫婦,體貼的同學,各有特色的妖怪……
夏目貴誌曾經在某天突發奇想,詢問貓咪老師藤裡町妖怪稀少的原因是什麼。
“某個地方妖怪少?”聽到他問題的招財貓從西瓜中抬頭,看不出任何大妖的氣質,“嘛,原因很多,不是那裡即將爆發自然災害,就是那裡被大妖劃為領地……”他眯著眼思考了一會兒,“不過你這渾身上下的充沛靈力,能在那裡安然無恙地待半年,估計那個大妖沒興趣吧。”
“是這樣嗎。”已經是少年的夏目貴誌回憶過去,更能體會到兩個少年人對一個孩子的友善,忍不住笑了起來。
“在那裡過得很愉快?”貓咪老師問。
“……是啊。”他輕聲回答,“他們都是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