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在絕大多數人的認知中，向導的精神圖景總是被與那些生機勃勃的事物聯係起來，例如綠意盎然的森林、豐足富饒的河流、波瀾壯闊的海洋等，因為它們代表著希望、救贖、生機、治愈……
陸遠楓進入聖所第一次做精神檢測，老師得知他的精神圖景是一片沙漠時都不由得驚訝了一下，沙漠乾涸荒涼的土壤基本無法滋養向導的精神力。
一片乾涸的精神圖景、孱弱的精神力、一隻還沒家貓大隻能充當寵物賣萌的精神體、與哨兵低到離奇的匹配度，陸遠楓就這麼理所當然地被評為了F級，在他之前聖所還從未啟用過這個等級。
這不由引來許多同期有意無意的嘲諷：
“怎麼會有向導的精神圖景是沙漠哈哈哈？”
“這要怎麼給人做精神疏導，往人腦袋裡灌沙子嗎？”
陸遠楓現在想說這有什麼問題，沒聽說過“沙療”嗎？
此刻，灼燒的烈日之下，狂化的白蟒猶如一條巨大的騰蛇自沙陵上下不斷翻飛，一時間飛沙四濺、狂風大作，若是有旅人誤入這片荒漠戈壁，恐怕會以為真正的世界末日來了。
但事實上，即便巨蟒如此努力地進行著破壞，陸遠楓真正損失的也隻有幾株本就乾枯的植物，每當巨蛇離開一片區域後，那處的風暴便又平靜下來，流沙在烈日下如同緩緩流淌的金色洋流，一點一點變回了原本的形狀。
陸遠楓不需要建立精神屏障來抵禦狂化哨兵的攻擊，因為他的精神圖景本身就是一片廣袤無邊的天然屏障。
沙漠荒涼。
但也最為堅韌。
巨蟒即便把他精神圖景中的仙人掌全給燒了，乃至弄出一片沙塵暴，對於陸遠楓來說也是無關痛癢的事，他隻需要花上幾分鐘的時間，這一切便又能恢複如初。
他可以放任狂化哨兵的精神體繼續折騰下去，這在他的精神圖景中不過一場無謂的拉鋸戰，而他注定不會是消耗大的那一方。
隻是這場拉鋸戰進行到一半，巨蟒卻仿佛察覺到了什麼一般停止了原本無差彆攻擊的行徑，它從沙丘中抬起頭，吐露著鮮紅的蛇信，冰冷的豎瞳敏銳地打量著周遭的一切，緊接著一反常態地扭頭駛向最偏遠的那片沙丘。
那看起來就是一片再普通不過的沙丘，或許隻有拿著一副十倍望遠鏡仔細地觀察上半天才會發現沙丘之下還藏著一雙毛茸茸的尖耳朵。
但這一切都逃不過巨蟒那雙敏銳的“熱眼”，它唇窩下的紅外熱感應器對熱源極為敏感，能輕易地通過溫差來鎖定獵物的方位。
那被盯上的“獵物”似乎也察覺了什麼，耳朵尖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就在探測到那處傳來的顯著精神波動的瞬間，巨蟒便確定了這是陸遠楓藏在這片廣闊荒漠中的精神體。
——一隻幾乎與身下沙丘顏色融為一體的沙漠貓。
精神體是向導與哨兵精神力的具象化表現，且會受到本體等級、天賦以及性格的影響，常以各種
動物的形態出現，但無論這些精神體是大是小，是凶猛的老虎還是溫順的小兔子，它們的死亡無一列外都會給本體帶來不逆轉的傷害，極有可能造成精神圖景的崩塌。
這隻沙漠貓就是陸遠楓在這片精神圖景最致命的弱點。
巨蟒盯著那一隻小小的獵物，冰冷的金瞳眯成一條豎線，它快得如同一道閃電般在沙丘中滑動著“S”型，想要將陸遠楓的精神體沙漠貓給絞殺。
可憐的沙漠小貓哪裡見過這種一口可以吞倆自己的龐然巨物，在被發現的瞬間當即邁開四肢在沙丘中逃竄起來。
它個頭小，在這片沙丘中卻異常靈活，跑起來甚至不會留下足印，天生與荒漠融為一體的毛色以及對於這片地形的熟悉程度能讓它極為隱蔽地躲藏於各個沙窟之中，一般人根本無法發現。
可此刻，它麵對的卻是SSS級哨兵的精神體。
——這世上最頂尖也最致命的冷血殺手。
即便沙漠貓一而再再而三地更換著藏匿地點，它和巨蟒之間的距離還是在不斷拉近。
終於，沙漠貓避無可避地被巨蛇堵在一片沙丘上，後者吐著猩紅的蛇信，露出一排如同倒刺似的森白尖牙，沙漠貓走投無路地刨著腳下的沙堆，試圖往下麵鑽。
對於一位善心尚存的獵手來說，它興許會被此刻小獵物的求生欲而感動選擇仁慈地網開一麵，但狂化的巨蟒並不知道“仁慈”二字怎麼寫，它張開巨顎，猛地撲向自己的“盤中餐”。
就在它縱深一躍的瞬間，那處的黃沙卻如同一灘流動性極強的水一般開始迅速崩塌。
巨蟒擺動著身子，想要掙脫這處流沙，但為時已晚，它因著龐大的慣性在流沙鋪成的陷阱中不斷下陷，它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片看似普通的沙丘之下居然暗藏玄機。
在無儘的陷落之中，它看到那隻原本看似慌亂的沙漠貓早有預料般地靈巧一躍，跳到了一旁安全的土坡上，對方微微歪著腦袋，正那雙貓貓眼肆無忌憚地打量自己，眼神中毫無慌亂可言。
似乎中計了……
伴隨著這樣的念頭，巨蟒眼前的畫麵越縮越小。
流動的黃沙好像一張深淵巨口，一點點吞噬著巨蟒眼前的視野，最終徹底被黑暗所包裹。
屬於沙漠的酷熱逐漸退去，巨蟒在這條望不到儘頭的黑暗甬道中極速下墜，然後……
“噗通！”
視野中終於再次湧入亮光，沁涼的海水自四麵八方湧來。
誰也想象不到，漫無邊際的荒涼沙漠之下竟然是一片倒懸之海。
暗沉幽深的海底深處，在此守候已久的深海領主張開那雙蒼藍的眼瞳，數條猩紅的觸足自黑沉的水域中浮現，將蟒蛇緊緊纏住。
水波顫動，巨蟒耳旁傳來一聲低鳴，猶如古神囈語：
【抓到你了】
此刻，巨蟒才恍然意識到那隻沙漠貓不過是向導故意擺下的誘餌。
……
主控室。
操
作麵板的數據已許久沒發生過變動。
正當研究員一臉焦灼地轉著筆、快要將指甲咬穿之際，陸遠楓與賀樓照片底部的那個數字忽然閃動了一下。
“這……”研究員看著那個跳動的數值，眼瞳巨顫，他不可置信地抓住自己兩鬢的頭發，“匹配度在上升……他們的匹配度在上升！”
曼德林伸手扳著他的椅背，同樣不可置信地湊到光屏前，生怕是自己眼花了。
通常來說，一對哨兵與向導之間的匹配度基本是固定的，即便有變動，也十分微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