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如何追求一位向導(1 / 2)

就在曼德林找陸遠楓談話的第一日,荒原之塔公示了一則處分通報。

B-1哨管所的首席執政官因嚴重違反帝國律例、在職期間濫用職權、玩忽職守,被判以瀆職罪、貪汙罪、擾亂汙染物區治安罪,數罪並罰,他被撤銷了官職流放到偏遠的哨站服役,必須在汙染區中積滿5000貢獻點才能恢複自由,且永久不得進入中央轄區,不得在白塔及其任何下屬機構擔任一官半職。

直到白塔派來的執刑官脫去他的官袍、收繳了他的私人財產,他也始終未曾想明白自己到底得罪了誰,為什麼身為伯爵的舅舅都無法保下自己。

流放的路上,這位向來衣食無憂的前執政官哭得像個出生的嬰兒。

五千貢獻點,需要擊殺100隻C級畸變種/25隻B級畸變種/5隻A級畸變種,這他要服役到什麼時候才能重獲自由?

當然他的擔心顯然是多餘的。

在被分派到偏遠哨站的第一天,這位前執政官就在汙染區裡被畸變種啃食掉了半截身子。

他摔在坑窪的泥潭裡,紫紅色的汙血混入淤泥之中流了一地,他絕望地看著自己的腸子一點點被那些惡心的畸變生物扯出來啃食,哨兵超於常人的身體素質讓他無法痛快乾脆地死去,而被放大數倍的痛覺又折磨得他生不如死。

那些與他同行的哨兵明明就站在旁邊,他們腰間彆著配槍,手中拿著殺傷力極強的武器,隻要動動手就能解決掉這群低級畸變種,可他們卻隻是無動於衷地看著自己。

這位曾經高高在上的執政官如今醜態百出、涕淚泗流地哀求著那些他曾不屑於正眼看的“低級哨兵”。

無人理會他的哀求。

他們對他痛苦的哀嚎、絕望的求助視若無睹。

隻有那位領隊在他麵前緩緩蹲下,哨兵漠然的神色上露出一抹諷刺的笑,“你不會忘了我們哨站也隸屬於B-1哨管所的管轄區域?”

執政官痛苦扭曲的臉龐上頭一回出現了怔然的神色,滂沱的雨幕下,被畸變種撕咬的傷口疼痛到意識模糊,他有些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麼令這些哨兵憎惡的事了,印象中,自己每日好像不過是坐在辦公室裡審批一些公文罷了。

領隊冷笑了一聲,“每一封被駁回的向導申請上,都流淌著我們那些死去的兄弟的血。”

“你如今不過是被對調到了他們的處境而已,隻這麼一會兒,就受不了了?”

……

T6011哨站。

返回中央轄區的軍艦會在晚上起航,今天是陸遠楓留在這個哨站的最後一天,曼德林替T6011哨站申請的向導預計還有兩三天就會到崗。

陸遠楓看過那位向導的履曆。

對方是一位C級向導,在許多偏遠的哨站工作過,有著多年的疏導資曆,替T6011哨站的這些哨兵做精神疏導顯然是沒問題的。

這明明是個好消息,可牧小北卻為此悶悶不樂了很久,他私底下和高銘哭訴為什

麼不能讓陸遠楓留下來,為什麼白塔的那些人又要把他帶走,他就想要陸遠楓當他們哨站的向導,不想換成其他人。

為此他還被高銘敲了一記腦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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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是三歲小孩嗎?隻想著自己喜歡什麼?”

“像他那樣的向導,不應該一輩子被困在我們這種窮鄉僻壤的小哨站。”

“白塔才是更好的選擇……”

牧小北覺得高銘說的話非常有道理,自己也不該自私地讓陸遠楓留下,但一想到對方馬上就要離開了他還是難過得想哭,隻能努力克製著自己不在陸遠楓麵前顯露出來。

當日上午。

陸遠楓又去隔離室看了下那些精神圖景受創的哨兵,為他們做了一次精神疏導。

大部分哨兵都恢複得不錯,有的已經能主動開口說話了。

那位名叫菲爾德·費曼的哨兵還問了陸遠楓是不是白塔分配到他們這邊的向導。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後,哨兵仍有些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個淺淺的笑容,他說,“太好了……副隊一定很高興,這麼多年來都是他在向白塔申請向導。”

陸遠楓落在哨兵床頭櫃那張舊相片上的目光一滯,沉默著沒有說話。

哨兵注意到他的視線,嗓音中透著股懷念,“都是好多年前的合影了。”

聞言,陸遠楓拿起照片看了一眼。

照片正中央的人似乎是高銘,那時的他顯然和現在長得不太一樣,頭發是乾淨利落的寸頭,臉上還沒添傷疤,他左手摟著副隊裴念,右手搭在老陳的肩上,身旁簇擁著許多如今已經消失不見的麵孔,照片裡的高銘是那樣的年輕,就和自己的年紀差不多,哨兵年輕英俊的臉龐笑得十分開懷,讓人完全無法和現在那個總是沉鬱著一張臉的嘴欠隊長聯係到一塊。

“應該再過段時間就要重拍一張了吧,畢竟我們有向導了嘛……”

直到菲爾德的聲音在耳畔想起,陸遠楓才意識到如今照片裡的人似乎隻剩下高銘一個了。

兩人隨便聊了兩句,菲爾德便累了。

陸遠楓放下舊相片,將哨兵的五感敏銳度調低後離開了隔離室。

“吱呀——”

他推開門的瞬間,看見廊道上站著個人,看背影似乎是在等誰。

聽到身後傳來的動靜,那人轉過身來。

是哨長高銘。

“咳……”高銘看著陸遠楓輕咳了一聲,他一向習慣性板著的嚴肅麵容上難得顯露出了些躊躇的神色。

原本陰陽起人像說順口溜的隊長,此刻卻像是個剛開始牙牙學語的三歲小孩,有些不會說話了,他低垂著頭,伸手不斷摸著後頸的頭發,最終他還是抬眸看向陸遠楓,一咬牙道:“我為我之前說過的那些話道歉,我想和你說聲‘謝謝’……”

高銘還記得自己一開始說對方不如82公斤向導素。

現在想起來他簡直恨不得抽當初的自己一巴掌。

“謝謝你為他們所做的一切。”

如果不是陸遠楓那日修複了他們的精神圖景,即便這回白塔派來了一個高級向導,這些哨兵也不定能救得回來。

望著麵前人認真肅穆的神情,陸遠楓似是想起了什麼,他從衣服兜裡取出那兩塊被布包裹的銘牌,“他們能得救,也不僅僅是因為我。”

叮當!♂_[(”散開的銘牌上分彆刻著兩個名字:

“裴念”。

“陳嘯”。

高銘神情僵滯地看著陸遠楓手中的東西,眼瞳不受控製地輕顫。

良久,他伸手接過那兩塊銘牌,沉寂的氣氛中,有什麼觸感滾燙的液體濺落在了那斑駁陳舊的鏈牌上。

不知是不是眼前的景物觸動了他內心深處的某些記憶,哨兵再也無法控製住自己的情緒。

高銘的五指收攏,緊緊地抓著那兩塊銘牌,他靠著身後的欄杆,一向挺得筆直的後背在此刻彎了下去,將整張臉都埋進了手掌之中。

滾燙的淚水從指縫中溢出。

那些先前在汙染區中、在人前拚命抑製的情緒此刻再不受控製噴湧而出。

陸遠楓沒有打擾他。

又過了很久,高銘調整好情緒抬起頭來,他的眼睛很紅,但看向陸遠楓的神情卻很堅毅,他說,“我欠你一個人情……”

那些曾經他們豁出了命、等了數年也未曾等到的東西,如今站在眼前的青年卻隻是輕描淡寫地給了,並未以任何條件作為報酬。

這個人情很大,大到他還不起。

陸遠楓想說高銘並不用還自己什麼。

這些是他當初答應裴念的。

但高銘伸手探向領口,他將自己的那塊銘牌摘了下來遞給陸遠楓,“從今往後,如果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事,隻要是我們能幫上的,你儘管開口。”

對於一位即將進入白塔、前途無量的向導而言,他沒有什麼談得上值錢的東西,隻剩下這條命。

陸遠楓知道刻著身份信息的銘牌對於這些刀口舔血、時刻將腦袋彆在褲腰上的人意味著什麼,所以他在高銘將那根銀鏈扯出來的瞬間愣怔了片刻。

但哨兵的目光很堅定,帶著股前所未有的強大信念。

於是陸遠楓接下了那根銀鏈。

他用指腹細細摩挲著銀鏈。

氣氛沉寂片刻,

“其實現在就有一個。”

陸遠楓開口打破了沉默。

高銘:“什麼?”

陸遠楓:“能不能借我輛沙地摩托?”

……

陸遠楓坐在那輛經過改裝的摩托車上擺弄著頭盔的時候。

“哇,靠……”牧小北剛好走出來,他發出一聲驚歎,“陸向導你還會開這個呢?”

陸遠楓將一個頭盔扔給他,“不會開,我以前住在沙漠裡全靠兩條腿走路。”

牧小北笑,“那陸向導你的精神體得是個沙漠駱駝吧?”

“不過……”他有些不確定看著那輛摩

托車,“坐這個不會有什麼危險吧。”

陸遠楓:“你怕?”

“不是。”牧小北擺弄著手裡的頭盔,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就是我沒坐過這個……”

“那你想跟他們一起也行。”陸遠楓推下頭盔上的擋風罩,伸手指了下後麵的裝甲車。

裝甲車上方盤旋著那隻熟悉的蒼鷹,不用想也知道裡麵坐的誰。

陸遠楓原本隻是想自己一個人出去辦件事,高銘覺得他一個向導在北境這種蠻荒之地行動不安全,就叫上牧小北跟他一塊去。

原本就一個牧小北跟他來也就算了,結果那曼德林一聽,立即坐不住了,當即美名其曰“保護”他的人身安全,實則派了一車哨兵隨時監察著他的動向。

領隊的自然又是傅成。

“這都哪跟哪,我還能不相信你的車技嗎?瞧你這話說的……”牧小北光是想想車裡沉默的氣氛和傅成那雙烏溜溜轉盯著人看的眼睛就覺得窒息,索性跨上了摩托的後座。

伴隨著“嗡——”的一聲轟鳴,摩托車在沙地中揚長而去。

大約半小時後,他們到達了距離T6011哨站約莫五六公裡開外的一個城鎮。

這一路上,牧小北發覺陸遠楓對北境這一代的路徑甚至比自己還要熟悉,那些彎彎繞繞的沙丘荒漠他甚至都不帶迷路的。

摩托車停在一處荒涼的、好似陵墓的地方。

陸遠楓將頭盔遞給牧小北,讓他在這裡等自己一會兒,他過會兒就回來。

牧小北抱著頭盔,有些愣怔地看著陸遠楓熟絡地與墓地門口那個身形佝僂的守墓人交談了幾句,隨後徑直走進墓地,穿過那些彎彎繞繞的小徑,停在了一塊墓碑前。

哨兵躊躇片刻,還是走到陵墓門口,彎腰坐到那個守墓老人身旁,“您認識陸向導嗎?”

老人嘴裡抿著根劣質的草煙,抬眸看了他一眼,“你說陸遠楓那小子?”

牧小北:“嗯。”

老人笑道:“他第一次進汙染區,就是我帶他進去的,那時候還是毛都沒長齊一小孩,開口就是我要進汙染區賺錢。”

牧小北一愣。

老人:“怎麼,你是他朋友?”

牧小北點了點頭,他仰頭看向陵墓的方向,沉默了片刻,還是問道:“您知道陸向導來這是為了看誰嗎?”

老人歎了口氣,“他是來看他母親的,他母親和你一樣,也是個哨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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