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視片刻,確定她不再尖叫了,顧弈將手放開。
袁蘿看著他手指頭上的血痕牙印,有些訕訕。
兩個人詭異地沉默著,還是袁蘿先開了口:“你怎麼會在這裡?”
顧弈敏銳地抬頭:“你認識我?”
他沒有認出自己來!原作中吹噓的男主目光如電明察秋毫呢?還是自己變化太大。畢竟貴妃娘娘都是華服金釵,濃妝豔抹。而如今假扮李婕妤,素麵朝天不說,臉上還多了堆傷疤。
袁蘿壓住心中竊喜,故作平靜地點點頭:“我之前聽說過顧小將軍被編入侍衛之中,一次出門的時候遠遠看過。隻是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這個回答很模糊,但顧弈自動補完了過程,顧家被處置是朝堂上的一件大事,宮人知曉也很正常。
顧弈沉聲道,“對不起,讓姑娘受驚了。”
是挺受驚的!
袁蘿終於確定毓秀宮裡沒有鬨鬼,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裡頭冒起了一團火,為自己剛才的失態。
你丫的不好好安分守己,三更半夜在這裡燒什麼紙錢?侍衛的活兒這麼清閒嗎?
氣歸氣,袁蘿卻不敢說什麼。她害怕露餡。
靜默了功夫裡,顧弈又多看了袁蘿兩眼,借著火光,他將袁蘿容貌看得一清二楚,有些熟悉,跟那張讓他印象深刻的濃麗容顏,隻是更加秀雅,可惜疤痕和黑斑將原本的十分容光折損地隻剩兩三成。
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驚,袁蘿不由自主退了一步。
“等一下……”顧弈的提醒還是晚了。袁蘿一腳踩在了小筐裡。
紙錢灑落滿地,一陣風過,四散飄零。
顧弈鬱悶地上前,俯身撿起。
袁蘿略一猶豫,也跟著幫忙撿拾了一些。
將一摞紙錢送到小筐邊,發現裡頭還有幾塊糕點。
是祭品嗎,準備的真是周全。不過……“你竟然在宮中燒紙錢,這可是重罪!”袁蘿提醒道。
宮中向來禁絕祭奠,因為有詛咒貴人之嫌。而顧弈所祭奠的,又是已經被定了罪名的顧良勇,罪上加罪,一旦被有心人看見告發上去,少不得一頓責罰。
顧弈抬頭看了她一眼,帶著涼意。
一陣風吹過,袁蘿打了個哆嗦。
她突然意識到一件比起遇到鬼更恐怖的事情。
偌大的宮殿,孤零零隻有兩人在。李婕妤早已失寵,哪一天悄無聲息死在宮裡頭,都不會有人懷疑的。
這樹叢旁邊就是寒月湖,李婕妤走在路上一不小心跌進湖裡……
不是她惡意揣測男主,而是原書之中,男主的作風就充滿了戾氣陰暗,曾經設局將欺壓他的士卒一整隊帶入陷阱,還親手虐殺了一個見他生得漂亮試圖侵犯的不長眼的倒黴蛋。對敵人的手段就更狠毒了,殺戮無數,邊疆沙場上,威名遠揚。
袁蘿毛骨悚然,悄悄後退兩步。
對麵的顧弈往火堆裡送著紙錢,突然抬起頭:“姑娘要去告發我嗎?”
“我不是,我沒有!你彆亂說!”袁蘿連忙搖頭。
“那就請姑娘暫且留步。”顧弈音調有禮,卻帶著不可違逆的寒意。
形勢比人強,為了生命安全著想,袁蘿不得不停下了腳步。她站在樹叢底下,看著顧弈將一張張紙錢靜默地送進了火堆,火苗立時旺盛了起來,璀璨的火光映照在他的臉上,將那張俊逸臉孔勾勒地越發深沉。
微紅的眼圈讓她不由聯想之前聽見的鬼叫。
這小子不會是偷偷哭鼻子了吧?
袁蘿心中微動,為了化解僵硬的氣氛,開口道:“其實你不必這樣冒險。無論以何種手段,隻要將心意傳遞到了就是。比起這些什麼紙錢,也許眼淚更能傳遞到那個世界的親人身邊。”
她想表達一下善意,效果卻不怎麼好。
“我沒哭。”少年冷淡的音調表示出他對心靈雞湯的拒絕。
袁蘿:……,這個年齡的熊孩子都很彆扭,她剛才選錯了路線。
終於等到顧弈將筐子裡的紙錢燒完,他站起身來,向著袁蘿走了兩步。
袁蘿緊張起來,打定主意他要是行凶自己就大喊。
出乎預料之外,顧弈卻在她麵前單膝跪下來。
“卑職顧弈參見婕妤娘娘,冒犯之處,還請見諒。”
東海王弄了個與貴妃生得相似的美人送進宮裡,結果慘遭貴妃毀容的事情前一陣子侍衛營中也有所議論。
幸好不是要殺人滅口。袁蘿鬆了一口氣:“顧侍衛請起吧,是我失態了。”
又補充道:“顧侍衛家門之事,我也深感同情,隻是日後行事切記謹慎,勿要再驚動他人。”
顧弈低頭嗯了一聲,他也很鬱悶,本來以為附近的宮室冷僻,沒有人居住,誰知道竟然還住著一位婕妤。
袁蘿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