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袁蘿酸澀的煩惱來。
此時韋氏府邸,是一場憤怒狂躁的風暴席卷而過。
韋曦站在房間中央,曾經富麗奢靡的書房幾乎已經看不見什麼完整的東西了。
門外的侍從瑟瑟發抖,自家少爺性格向來冷靜自持,極少有這般喜怒形於色的時候,更彆說通過打砸東西的幼稚行為來出氣了。
不過比起前半夜的劈裡啪啦,後半夜的寂靜更讓人壓抑難受。
韋曦在房內一直靜坐到天明,臉上狂怒之色才漸漸平息。
激烈的情緒發泄之後,是一種深深的無奈。他長吸了一口氣,站起身來。
推開門,冷聲道:“來人,將房間裡收拾一下。另外叫韋昌進來。”
接下來還要善後,綠竹樓那邊牽扯此事的人,還有湧入房間看到了自己容貌的人,還有侯三那兩個蠢物,一個都不能留。
長久跟隨他的護衛首領韋昌進來,跪地等待著主人的吩咐。
韋曦還沒開口,眼角的餘光瞥見一個隨從的身影從廊道儘頭閃過。
“鬼鬼祟祟乾什麼?”注意到少爺的目光,立刻有侍從嗬斥道,同時將那個隨從一把從廊道邊拖了出來。
小隨從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小人不敢驚擾少爺,是剛才六小姐那邊派人過來好幾趟,探聽情況。”
韋曦臉上閃過一抹怒色,厲聲道:“不必管她!”
今日受辱,固然有他疏忽大意的原因,但事情的始作俑者還是自己這個好妹妹。
隨從嚇了一跳,瑟縮著趴在地上不敢動彈。
旁邊護衛一腳踢在他腰上,“還不快滾出去!”
隨從趕緊爬起來,就要往外跑。
韋曦深吸了一口氣,突然喝道:“慢著。”
隨從又撲通一聲跪下了。
韋曦平複著自己的心情,沉悶地吩咐道:“讓人勸勸她,安分些,彆鬨騰了。”
說到後來,他音調和緩下來,帶著無奈。終究是親妹妹,還能怎麼著?
屬下退了出去,韋曦冷靜了心神,開始交待韋昌善後的處置。
綠竹樓上的人,縱然再見他的幾率很低,還是儘早處置乾淨為好,他從來不喜歡將自己的把柄落在彆人手上。
***
韋氏府邸的後院,一處花木扶疏精巧彆致的小院裡。
瓷器碎裂的聲音打破了清晨寂靜的氣氛。
“六小姐,六小姐,您可彆這樣了。”
年邁的嬤嬤屏退了侍女,跪在內室的地上,抱著自家小姐的腿,苦苦哀求著。
韋氏的六小姐韋素素咬著牙,臉色鐵青,最終將手裡的另一個花瓶放下,痛哭起來。
“這算什麼。什麼叫安分些,彆鬨騰了。”她咬牙控訴,“我好不容易做了個局,親哥哥還來給我拆台。”
“終歸打量著我不是他的親妹妹,”
嬤嬤驚得魂飛魄散:“六小姐,這種話萬萬不可以在外頭說。”
“我有什麼不能說的,家裡一個個表麵上吹捧著,誰不暗地裡譏笑我是妾室肚子裡爬出來的。”
“哈,若是五姐姐遇到這種事情,你說四哥會袖手旁觀,讓五姐姐嫁給那種寒門子弟嗎?”
老嬤嬤無語,五小姐是正經的嫡出貴女,如今宮中當著皇後娘娘。能比嗎?
卻也隻能順著自家小姐的脾氣勸解道:“小姐您想想,五小姐雖說尊貴,但嫁給一個癡呆傻兒,也隻是明麵上的富貴罷了。”
韋素素心中的不平漸漸平息下來,仔細想想,嫁給一個傻子,空有著皇後的名頭,還被一個泥腿子出身的貴妃壓得死死的,還不如自己呢。
想到自己心上人俊美的容貌,溫雅的談吐,還有廣博的見識,韋素素滿心的委屈都漸漸消散了。
“王爺智謀無雙,將來必定會有辦法的。”她低聲說著。
這一局本來就是王爺提醒的,雖然失敗了,但王爺一定還有更高明的主意。
***
接下來兩天,袁蘿打著感染風寒的旗號,在宮中安心養病。
翻看著錦麟司送上來的關於綠竹樓裡出現了狐仙的市井奇聞,袁蘿越看越想笑。
幾個目擊者說的有聲有色,一個狐狸化身成絕色美人,勾引了好幾個心智不堅定的男子,在樓內昏天胡地,那個,采陽補……陽。
那狐狸迷情的時候,顯露了原型,還是隻男狐狸呢!
狐狸精不稀奇,男狐狸精絕對是珍稀動物。
此事不僅轟動了整個酒樓,後續更加玄奇。據說好幾個目睹狐狸的人都或死或殘,甚至人間失蹤的。而綠竹樓內的兩個店夥計相繼離奇病逝,也給這傳說增加了三成恐怖色彩,一時間京城狐仙的傳言甚囂塵上。
甚至跟之前卓陽才的事件聯係起來。
這卓陽才原本是個愛好女色的酒色之徒,為什麼突然改了胃口,朝著美少年下手呢?就是因為他被這狐狸誘惑,據說還傳授了什麼男男采補大、法。
才從此走上了狩獵男色的不歸路。
袁蘿聽得目瞪口呆,人民群眾的想象力果然是廣泛的,偉大的,創造性的,這都能圓上,真他喵絕了!
她大概知曉,那些後續的店夥計失蹤身亡,多半是韋家暗中出手了。論理這些人應該都是設局時候收買過的,但也罪不至死。
如此輕視人命,正是這些門閥世家的一貫做派。就算之前的布局不是韋曦設計,袁蘿對他的惡感也不會有任何好轉。
袁蘿所能做的,也隻是讓報冊將這件事濃墨重彩地渲染了一番。當然是以獵奇的角度來寫的。在報冊的推動下,原本隻是街房間偶爾提起的傳言,頓時成了京城流行的熱門話題。連閨閣小姐都在偷偷議論著,男狐狸什麼的……
***
韋家府邸。
韋曦捏著新一期的報冊,眼圈赤紅,雖然這些天憤怒對他已經是常態了,但看到報冊上繪聲繪色說著綠竹樓裡香豔的妖狐事件的時候,尤其寫到那嫵媚惑人的男狐狸如何勾三搭四的細節,厚厚的報冊直接在他手中化為紙屑。
韋昌低頭跟在後頭,大罵不長眼的屬下,為什麼要將這一期報冊送上來。
屬下表示很冤枉,自從卓淑妃之事後,韋曦就養成了看報冊的習慣,一期不落。
此時此刻,他們隻能儘力壓縮自己的存在感。之前還詫異,自家少爺為什麼怒火萬丈,要跟一個酒樓過不去,如今看了報冊上繪聲繪色的描述,幾個親信屬下情不自禁對當晚的事情有了個恐怖的猜測。
韋曦冷戾的目光掃過幾個屬下,“過幾日讓綠竹樓消失,我不想再聽說有這家酒樓了。”
韋昌硬著頭皮領命。
韋曦長吸了一口氣,幸而知曉此事內幕的人極少,就算宮中的貴妃也隻是當作市井奇聞來看待了。等風聲過了,將綠竹樓徹底燒成平地。還有那個女人……李婕妤,
想到這個名字,韋曦恨得牙癢癢,他絕對要讓這個女人後悔當初的所作所為。
正咬牙切齒著,一個屬下悄悄從門縫裡擠進來。
聽到屬下送來的消息,韋曦原本陰沉的臉色更多了一層冰。
“什麼叫沒有找到?好好一個人,還從京城消失了不成?”
當日知曉內情的目擊者都趕儘殺絕了,兩個惹來大禍的家丁,自然更加不能放過。其中一個人已經裝進袋子連著石塊扔進了河裡。而侯三這個罪大惡極的家夥,卻不見了蹤影。
屬下硬著頭皮道:“附近的親眷都找了個遍,並無人知曉他的下落。”
韋曦目光陰沉,以韋氏在這個京城的勢力,想要找一個逃奴,絕不會讓人走丟。怎麼可能找不到?
一個護衛從外堂跑進來,躬身行禮,然後遞上了一份文書。
“少爺,剛剛有人送來了這封信,說是指明送給您的。”
“誰送來的?”韋曦問道。普通的信箋,不可能直接遞到他麵前。
“是顧家的人送來的。”
顧弈?韋曦沉著臉色,他僵硬地撕開了信封,映入其中的字跡讓他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怒火又升騰起來。
***
嶽陽樓前,韋曦下了馬,命幾個隨從在外頭等著,他一個人進了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