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陽台上,孟年對著夜空,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
腦袋被風一吹,果然冷靜不少。
她將盲杖放在桌上,自己扶著圈椅坐下。
眼睛上的紗布已經在出院時就摘了,夜晚也不需要戴墨鏡。
孟年仰頭遙望一片黯黑星空,她心中盤踞的念頭愈發張牙舞爪。
葉家一定要逃離,可究竟如何做,她毫無頭緒……
她現在眼睛看不見,在恢複好之前,她究竟能做些什麼?
明淨的玻璃門內,男人手插著兜,嘴角噙著淡笑望著她。
他低頭看了眼腕表,指針已經劃過數字三。屈起手指,輕輕敲了敲門。不出所料,看到窗外人慌亂地坐直身體,四處張望。
很快,她迅速鎖定了他所在的方向,直直望過來。
那目光……
就像一隻被驚動的小動物,在危險來臨前,雖能敏銳地嗅到獵人所在,可想法又過於單純,身體過於遲鈍,即便警惕,也全然看不清眼前,不知麵對的不是什麼溫和的獵人,而是已經饑餓許久的巨獸。
葉斂乾脆推開門。
聲起人至。
他緩步走到孟年身前,心情極好地打招呼:“孟小姐的睡眠似乎一直不太好。”
孟年瞪大眼睛,朝著發聲處望去,“葉叔叔!”
葉斂彎著唇,紳士道:“孟小姐,晚上好。”
孟年太過詫異,連寒暄都忘記。
“您不是不回來了嗎?”
葉斂拉開她對麵的椅子坐下,搖頭輕笑,“誰在造謠。”
孟年卡了殼。誰說的?自然是住院的時候葉存禮在她耳邊嘮叨的。葉存禮總是喜歡在她麵前誇讚他的小叔如何厲害,仿佛彆人的優秀也能作為自己談天說地的資本一樣。
葉斂的視線始終不曾從她臉上挪開,看到她的表情,大概也猜到答案,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了下去。
按理說,他本不該同一個小輩計較,可最近也不知怎麼,凡是聽到、想到他那個親侄子,哪怕隻是一個名字,他心裡都會莫名其妙生出火氣。
那天在醫院裡看到葉存禮,能耐著性子聊上幾句已經是他近些年來最好脾氣的時候。
不過再多的煩躁,在試探出一些令他意外的信息時,也都變成了欣慰與歡喜。
他回北美這些天,確定了自己一些不為人知的小心思。
並且十分肯定,他要是想做些離經叛道的事情的話,並不是那麼難。
隻有一點……
葉斂抬眸,借著月光打量。
麵前的女孩後背離開椅背,身體端正筆直,手乖乖地交疊搭在腿上。
她很拘謹,在抗拒他。好像每一次相處,她都表現得格外客氣懂禮貌。這不是葉斂希望看到的。
葉斂放輕聲音,試圖緩和她的緊張,“今年開始我的事業重心會放在國內,所以會長留在這邊,除非有重要的事務需要我到場,不然不會再回去。”
回國一直在計劃之中,做下這個決定,倒也不全是為了特定的某個人。
孟年巴巴地“望著”他的方向,似懂非懂地點頭。
她一副乖巧聽課的樣子讓葉斂覺得棘手。
他無奈道:“你上課時也是這麼認真聽講的嗎?”
這麼說其實是讓她不必這麼規矩,可孟年聽不出弦外之聲,她茫然地眨了下眼,懵懵:“上課我都坐在第一排,如果不認真,老師一眼就能看到,她大概會傷心吧。”
葉斂想起來一中宣傳欄裡展示的她那全省第一的漂亮高分,一時間不知說什麼好。
他不發號指令,孟年也不敢開口,她不太擅長和這個年齡階段的“長輩”閒聊,如果麵前坐的是葉奶奶,她大概會討老人家歡心。可惜葉斂年紀輕輕,距離感太強,胡亂套近乎倒顯得彆有用心一般。
露天陽台上一時間陷入寂靜。
夜風突然猛烈起來。
最後還是葉斂先打破寧靜。
他恢複了冷靜沉穩的神色,姿態放鬆,後靠著藤椅。
“上次的問題,孟小姐還沒回答。”
孟年的狀態一下從拘謹裡跳了出來。
她攥緊手,身體也往後靠了靠,明顯有回避的趨勢。
葉斂卻像是猜中了什麼似的,眼底漸漸湧上一絲勢在必得,他微彎唇角,語氣卻平淡得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麼咄咄逼人。
他輕描淡寫,閒聊般的口氣,“其實去年除夕我回老宅,他們詢問過我關於婚約的意見。”
孟年錯愕抬頭,驚訝不已。微圓的杏眼睜得大大的,看得人心頭發癢。
葉斂娓娓道來。
“去年你外婆和老太太商議,想在葉家為你尋找一位伴侶,大概是家裡出眾的年輕一輩寥寥無幾,最終她們就挑到了葉存禮的頭上。”
孟年聽著男人光明正大地嘲諷自己的子侄輩無能,不免覺得有趣,漸漸放鬆了緊繃的神經。
葉斂瞧她來了興趣的樣子,唇角微彎,“你對葉家的人和事應當都不是一無所知吧?”
“您指什麼?”
孟年鬆了緊攥的手,身體慢慢往前靠了靠。
這是有交談的欲望了。
葉斂滿意地笑笑。
他姿態更加放鬆愜意,隨意靠著椅背,兩條腿疏懶地伸直,他腿太長,前伸的一條腿腳尖幾乎要碰上她的。
“二嫂不同意,這你應該知道?”
孟年抿抿唇,尷尬地“嗯”了一聲。葉存禮的媽媽一直不喜歡她,葉家所有人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