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葉斂走到門口, 正聽到一聲清脆的巴掌聲,他微愣。
屋內安靜了一瞬,很快傳來葉存禮的怒罵:
“你打我?你竟敢打我!”
孟年害怕葉存禮靠近,脫口而出:“不要碰我!”
她臉色蒼白, 雙手抱肩, 警惕地望向葉存禮。
“每次我想牽你抱你, 你就跟受刺激了似的,怎麼,一直不讓我碰, 是嫌我臟?”
葉存禮哈哈大笑,借著酒意, 肆無忌憚地口出惡言:“對啊,我就是臟啊, 你最乾淨了,我碰你一下你都要擦好久。”
葉存禮脖子上青筋暴起, 麵容扭曲,“我就是臟啊,你不給我睡, 我就去睡彆人,你滿意了嗎?”
孟年麵色麻木, 趙清憶卻唰得一下臉都白了。
“孟年,孟年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趙清憶眼淚很快淌下,帶著哭腔,她懇求道,“那隻是個意外,你彆把這事說出去, 尤其不要告訴葉奶奶,行嗎?”
“都是酒喝多了,才不小心……他如果真的有心背叛你,絕不會等到你手術之前——”
話說到一半,趙清憶突然捂住唇,止住話頭。
樣子做成一副好像是她不小心說漏嘴似的,哭得梨花帶雨,往前伸手,姿態卑微地想要去拉孟年。
葉存禮被酒精和趙清憶的眼淚刺激得血衝向頭頂,憋了許久的悶氣找到個出口便傾瀉而出,
他終於忍不住,開始不遺餘力地指責孟年。
“你離她遠點,小心她也給你一巴掌。”他把趙清憶一把拉向身後,似笑非笑,“你用不著求她,誰知道她是不是要高興死了。”
“她巴不得咱們出錯,這樣她就更有借口針對我。”
葉存禮毫不客氣地指責道:“雖然我做過錯事,但你捫心自問,你一點錯都沒有嗎?我心裡一直隻有你一個人,你呢?問題明明都出在你身上!誰讓你不給我碰!”
孟年氣得手指發麻,她沒想到葉存禮做了虧心事以後還能這麼理直氣壯,倒打一耙。
她看不見也能猜得到,這個一直把她困住、強迫她的、口口聲聲說要對她好的人,此刻把彆人護在身後。
孟年想不通,如果他這麼委屈,為什麼不乾脆地同意分手呢?他在執著什麼?
“我記得事先我們有說好,我不喜歡彆人碰我,你同意了。”
“況且,我犯不著對你的過錯幸災樂禍,我隻是覺得你這樣子很惡心。”孟年偏過頭,“葉存禮,好聚好散的話,彼此還能有最後一絲體麵,再糾纏下去,我真的會做出你想不到的事。”
“葉存禮,兔子急了也會咬人,你不要一而再地逼迫我。”
葉存禮依舊不相信她對自己一點感情都沒有,他堅信她隻是要“馴服”他。
“你現在滿意了?看我這麼狼狽。”他嘲諷道。
孟年直白地戳穿他自信自負的謊言:“我從沒跟你說過嗎?那你現在聽好。”
“我和你在一起,是因為我以前懦弱膽小,不敢和外婆說出我的想法,讓她誤會我對你還算滿意。”
其實孟年是個不太會說自己訴求與感受的膽小鬼,她要感謝葉斂的開導,讓她能勇敢拒絕,成為更好的自己。
像她一樣內向膽小的人很多,她遇上了一個能推她一把的人,是她的幸運。
“葉存禮,我沒有一時一刻喜歡過你,”孟年低著頭,沒什麼底氣地輕聲喃喃,“我討厭你……”
葉存禮愣了下,不可置信:“你說什麼?”
——“沒有人能逼你做出違背意願的選擇,你自己也不行。”
——“想就是想,不願意就要拒絕。”
孟年深吸一口氣,抬眸,看不清的雙眼坦蕩地望向前方。
她鼓足勇氣,擲地有聲道:“我就是討厭你,非常討厭你,今後請你從我的生活裡滾開!”
一秒,兩秒——
然後,葉存禮瘋了。
他紅著眼,用力咬住後槽牙,連連擠出幾個“好”字,“劃清界限是吧,那分手之前,我非碰你一回不可。”
怎麼樣他都不能一點便宜都不占。
葉存禮被刺激得瘋癲不已,猛地朝孟年撲過去!
朋友說的對,他就是太給她臉了。
孟年看不到,她聽到聲音本能地往後退,縮著脖子,害怕地抱住頭。
身前忽然略過一陣清風。
風裡夾雜著她熟悉的味道。
孟年鼻子一酸,眼淚驀地衝出眼眶。她直到此刻才發現,自己已經強撐了許久。
她其實也非常委屈。
“嘭——!!”
一拳到肉的悶響,葉存禮被人揪住領口,拎起來,又用力摜在地上。
耳邊是趙清憶驚慌失措的尖叫聲,孟年茫然地放下手,抬頭望去。
葉存禮捂著瞬間青腫的嘴角,躺在地上痛苦地哀嚎,趙清憶驚懼交加,想要上前去攔又不敢。
葉存禮低罵著睜眼,看清來人,頓時清醒了大半,他震驚地仰頭看向男人。
他失聲叫道:“小、小叔!您怎麼在這?”
“葉存禮,這就是你作為男人的風度嗎。”
葉斂收回手,緩緩起身,他視線微垂,眼瞼下鋪了淺淡的陰影,居高臨下地冷淡睨著他的親侄子。
“你父親是這樣教你的?”
“深夜闖入彆人的居所,未經允許,意圖侵犯,”男人低沉的音色緩緩而出,“你的教養都去哪兒了。”
“還是說,你根本沒有教養?”
葉存禮臉色煞白,被訓斥得抬不起頭。
如果是平時,他不敢反駁葉斂的話,但今天酒喝得有些多,他心裡一直壓抑的不甘怎麼都按不下去。
他麵色猙獰,恨意十足道:“小叔,都是孟年的錯,是她先背叛我的。”
背叛?
葉斂冷冷勾唇。
他討厭將這樣的詞用在她身上,如果她真的背叛,為什麼到現在都不同意他的求婚。
“嗯,你的意思是,她也像你一樣,和彆人……”
葉斂說著,淡漠的目光在趙清憶身上掃了掃。他點到為止,並不願意把那麼難聽的話說出口。
葉存禮咬咬牙,從地上爬起來,他捂著被男人踹過的絞痛的腹部,沒忍住又痛哼一聲。
為什麼打他?憑什麼打他?!
男人薄唇輕扯出弧度,他動了動身體,狀似不經意地挪動腳步,擋在孟年的前麵。
他淡聲道:“疼?那就好,記住這樣的感覺,彆再犯渾。”
“一個男人應該有擔當,要為自己做過的事、說過的話負責,你現在這樣荒唐,會讓人瞧不起。”
葉存禮低下頭,額前發遮住自己不甘的眼神。
他身後的趙清憶這時往前走了兩步,與葉存禮並肩而戰,氣弱開口:“您這麼晚了,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葉存禮聞言猛地抬頭,他想看一眼孟年,可惜孟年的身影完全藏在男人高大的身後。
“聽說白天這裡發生了點事,我特意過來問問。”
葉存禮心虛道:“……問什麼?”
葉斂隨意瞥他一眼,唇角微勾,“當然是來問問孟小姐——”
他嗓音突然放輕,語氣中夾雜了些難以察覺的溫柔:
“問問她,究竟要在我家鬨到什麼地步才滿意。”
他說的是玩笑話,彆人聽不出來,孟年卻對這種語氣倍感熟悉。
男人話鋒一轉,語氣逐漸冷了回去,“隻不過我沒想到,忙了一天,回來又看到一場好戲。”
葉斂略帶威壓的視線落在親侄子的身上,“原來那天你在醫院說看的病人是孟小姐嗎?遲到的原因是……起晚了?”
他話一出,葉存禮和趙清憶紛紛躲開他審視的目光。
“這兩天你們鬨出太多事,已經過了我能容忍的限度,孟小姐不再適合住在這裡,我會把她送走。”
“你們的關係到此刻停止,她單方麵的分手有效,你不要再騷擾。”
葉存禮他望向男人那雙冰冷無情的眼睛,開始後怕。
所以是來興師問罪的。
葉存禮和葉斂相處得並不多,但在他印象裡,他小叔是斯文的人。
剛剛是究竟有多生氣,才會對他動手……
葉存禮的酒徹底被嚇。
仿佛是為了驗證他的預感,下一秒葉斂便拿出手機,撥了一個電話。
電話直接打到老太太房裡。
葉斂隻說了一句話——
“後天我會把葉存禮送出國,現在,來孟年這裡把人弄走。”
轟——
天邊陡然閃起了數道刺目白光,窗外毫無預兆地下起大雨,雷聲轟鳴震耳。
葉存禮震驚地瞪大眼睛,他嘴唇動了動,“不行,小叔,您不能……我不出國!!我還有學業沒完成!我錯了!您原諒我!”
他往前撲,葉斂往後退了兩步,躲開他的碰觸。
“我認錯!我是一時衝動才來這鬨的,都是孟年跟我鬨脾氣,非要和我分手我才……”
院子裡忽然進來好多人,領頭的是老太太身邊的趙嬸。
趙嬸快步走到葉斂身邊,憂愁道:“先生,小禮這孩子人本性不壞的,他就是一時誤入歧——”
葉斂冷聲打斷:“他差點成了強-奸犯。”
“怎麼會!”趙嬸看了一眼孟年,急道,“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孟小姐,您倒是為我們小少爺說兩句話啊!”
都到了這個時候,葉家的人都還在袒護葉存禮。
孟年想往前走,她伸手探了探。猝不及防,指尖碰到了一個人的後背。
她沒想到葉斂離自己這麼近。
一想到他擋在前麵,心底的不安竟驅散了大半。
孟年停在原地,清澈的眸直視著虛空一點,目光坦蕩勇敢。幾天不見,彆人眼中的她已經變了許多。
“葉先生說的都是真的。”
趙嬸啞口無言,被眼前的棘手情況難住。
“小叔你原諒我好不好,我都是為了孟年才這樣的,我不想和她分開,我都是為了她好啊!”葉存禮見兩個傭人上來就把他按住,徹底慌了神。
葉斂挑眉,“你為了她好?”
葉存禮幾乎要哭出來,苦苦哀求:“是啊,如果她和我取消婚約,那她會很可憐的。”
葉斂好笑道:“哪裡可憐?”
葉存禮真心實意道:“為生活掙紮,為未來拚搏,很辛苦,她有捷徑不走,這不傻嗎?她也不需要刻意討好我,隻要正眼看我一眼,我就滿足了……如果她退了婚,就要回到普通人的生活裡去,這不可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