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孟年,葉斂便覺得領口的扣子有些緊。
他喉結滾動,抬手鬆了鬆領帶,眼睛沒離開展示冊,認真看著待會要出手的拍品。
顧老二看他這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摸著下巴,琢磨。
總覺得四哥今天怪怪的。
葉斂耳根清淨了片刻,又聽顧老二賤兮兮地湊上來。
“四哥,今天也是叫我來幫你拍?”顧恒之習以為常,覺得自己真相了,“又是給我奶奶的?還是給我媽?”
拍賣會這種場合葉斂一般是不親自出席的,通常是有專人將拍品的信息送到他辦公室,他看過以後若有需要,就由委托人幫他出手。
顧恒之經常幫自己那個不方便在公共視野裡出現的影帝堂哥拍東西,偶爾也會幫懶得動彈的葉斂跑一趟。
上回葉斂看中一個鐲子,價值六位數,最後作為給顧家老太太的生日禮物送了出去。
“不是我說,你不要老給她們買東西,顯得我這個親兒子親孫子特彆摳似的。”顧恒之抱過一邊的抱枕,不滿地嘟囔,“你給她們買東西,她們還——”私下嫌你不結婚。
“不給她們。”葉斂輕描淡寫,“給我太太。”
顧恒之:“給她們買就買吧,這次就彆花——什麼?!!”
他音調劈叉,嗷地一嗓子嚇壞了正推門進來的工作人員。
顧老二從座位上躥起來,眼睛瞪得像銅鈴,不可思議嚷嚷:“你的什麼玩意兒?!太太?!”
葉斂抬手捂了下被震得嗡鳴的耳朵,麵無表情,“不會說話就滾蛋。”
說著他放下手冊,跟著工作人員往外走。
顧恒之望著關閉的休息室房門,半晌。
抬手給了自己響亮的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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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分鐘後,顧老二洗了把臉,火急火燎地衝到拍賣會場。
他這張臉在這裡就是通行證,所以即便拍賣馬上開始,也沒人攔他,甚至還有工作人員熱情地迎上來,引著他去場內找葉斂。
葉氏的當家人一向低調,今天出現在會場,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許多目光時不時落在一個不算前排的角落位置。
有幾個渴求合作許久的老總在看到葉斂那一刻就蠢蠢欲動,打算拍賣結束後找葉斂聊聊。
顧恒之趕到時,男人正靠在座位裡,從容地劃著手機。
身邊的程盼舉著號牌,兩隻眼睛目不轉睛盯著大屏幕,生怕錯過目標。
顧恒之深吸了口氣,在葉斂身邊的空位落座。
主持今日拍賣會的是德惠國際拍賣行最資深最有經驗的拍賣師,顧恒之和人有過幾次合作,對方很擅長控場,更擅長不著痕跡地拱火抬價。
看來四哥今天是打算下血本了,不知道他看中了什麼送給……他太太。
顧老二屁股底下像鋪了一層釘子,自打坐下就不老實。
他坐立難安,葉斂卻悠然自在。
顧恒之深吸了口氣,打算說點什麼,一轉頭就看到男人剛聽完一段語音,微微彎了眼睛,按下了語音鍵,然後十分騷氣地說了句——
“醒了?”
唇離開手機,葉斂回頭。
顧恒之唰的又把頭扭回去了。
他一言難儘閉上眼睛,低罵了聲。
還真是老樹開了花,這就結婚了?!
老男人下手可真夠快的!
他滿心的臥槽像彈幕一樣滾動過後,又開始埋怨葉斂不地道,這麼重要的事竟然都不告訴他。
要不是他當初跟這老男人透露了人家小姑娘的打算,他還且得拖著,不著急呢。
他們除卻朋友這層關係,還是有血緣關係的表兄弟,這麼重要的事他竟然說都不說一聲,還是不是人了!
也對,他不是人,是人的話也不能惦記親侄子的女朋友。
呸,畜生!
心裡罵了個爽,顧恒之揚眉吐氣,轉頭打算跟人好好聊著。
一扭頭,才發現好戲已經開場,葉斂跟人“打起來”了。
正在進行的拍品是已故印象派藝術家賽恩的名作——《落日》,起拍價3000萬,現在已經叫到了4500萬。
程盼沒有猶豫地舉牌,拍賣師抬手,說道:“99號,5000萬。”
緊接著,和葉斂競爭的人又舉了牌。
葉斂終於放下手機,視線穿過人群,落在大廳對角線位置的另一人身上。
拍賣師:“1022號,5100萬。”
程盼再次舉牌。
“99號,5500萬。”
葉斂雙手交疊,麵不改色,手指捏了捏左手無名指上的鑽戒。
顧恒之冷笑了聲,湊到他耳邊。
“陸家的親戚。”
葉斂低聲:“京城的那個‘陸’?”
寂靜有序的會場之中,隔著人海,舉著1022號牌子的人也朝他投來目光。
四目相對。
對方朝他投來歉意的目光,葉斂冷淡地挪開視線。
顧恒之不屑:“京城人,陸家的旁支,和陸先生都快出五服了,成天打著陸家的名號做事。”
“他叫什麼?”
隨著拍賣師的一聲:“1022號,5600萬。”
顧恒之緩緩念出一個名字:
“孫付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