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正好, 花正香, 開窗透風, 花香滿屋。
有人一身白袍, 坐在靠窗處,執卷閱覽, 上麵的字乾淨整潔, 內容也甚是有趣, 他卻看了沒多久,目光停留在其中一句, 不再往下看,口中道:“還要準備持續多久?”
有聲音從窗外很近的地方傳來,帶著一絲不解,“我安安靜安靜地待在一處不動, 竟也能被發現?”
長卷被放在膝上,蘇秦側過臉, 距離他半丈不到的地方, 林尋正倒掛在房簷上,長發瀉下,剛好垂在窗戶中央。
風一吹,有幾根還會打在蘇秦如玉的臉上。
“你覺得我有什麼理由感覺不到?”蘇秦冷冷道。
林尋頭歪了歪,長發向一傾斜出了弧度。
“說說看,又闖了什麼禍?”
林尋:“不小心把無憂山莊莊主綠了算不算是樁禍事?”末了他補充道:“我其實是好意。”
聽罷蘇秦卻是目中一亮;“百釀果?”
這種果實已經一百多年沒人見過,普遍都認為它已經滅絕。百釀果屬熱性,能入藥, 祛寒毒,是不可多得的一種藥材,他早年也特意派人尋找過幾次,可惜均是無功而返。
林尋頷首,由於他倒掛的姿勢,並未上下晃動,而是前後搖動了下。
蘇秦:“你看上去很悲慟。”
林尋繼續點頭。
蘇秦已經猜出百釀果釀出的後果,道:“何至於傷痛至此?”
無憂山莊莊主和他交情不深,即便弄巧成拙,斷不至於難過之情如此明顯。
林尋:“那顆百釀果花了我十萬兩銀子。”
短時間內,他還難以從被坑十萬兩的痛苦中走出。
蘇秦目中有一種說不清的複雜:“你竟然都有十萬兩銀子。”
從他怪異的語氣中,林尋看了看屋內過度簡單的陳設,依稀明悟了什麼。
蘇秦是他見過最得勢的國師,也是最窮的。
林尋:“憑借你的身份地位,若是想要銀子,必定會有大把的人排隊送上。”他低聲笑道:“既然選擇了兩袖清風之道,何必還在意金銀珠寶?”
蘇秦沉默了一下,道:“從來沒有人送我銀子。”
林尋一怔。
“連古玩書畫也不曾有。”
林尋靜靜看了看蘇秦,像是一塊無瑕美玉,他又偏好雪白色衣服,不自覺得給人一種壓迫感。
他自問如果是自己,也不會送蘇秦金銀,總覺得太過俗氣,對方鐵定看不上。
恰在這時,蘇秦問:“你覺得這是為什麼?”
林尋語塞,他能說什麼,總不能說因為長相和穿衣問題。
左側的院子忽然傳來一聲巨響,仔細一聽,像是銅鏡被狠狠擲地,摔得四分五裂。
林尋倒掛著的身子抖動了下,像是風中淩亂的樹葉,搖搖欲墜。
蘇秦見他像是真嚇到了,將膝上的書收好,移步門口,淡淡道:“走吧,如果及時,百釀果的藥性也不是去不了的。”
手抓住窗戶邊緣,林尋一個翻身落下,頭發披散在肩周圍,快步跟上。
片刻後
麵對從頭頂綠到底的長發,蘇秦的眼中第一次出現錯愕。
林尋解釋道:“百釀果珍貴,剩下的倒掉未免有些可惜,我便全給他抹上了。”他偏頭問道:“是不是治起來很困難?”
蘇秦沉吟良久,對著無憂山莊莊主道:“剃了吧。”
“辰、安、宴。”
在減緩的空氣流動中,林尋聽出這三個字飽含的殺意。
他一把拉過蘇秦,擋在自己麵前,在後麵提醒道:“是你教我要樂於助人。”
蘇秦搖頭,也不理會他的顛倒黑白,道:“百釀果的藥性並不是永久,隨著你內力加深,寒毒愈深,便不會再綠的如此明顯。”
不是不綠,而是綠的不明顯。
林尋探出半個腦袋,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無憂山莊莊主的方向。
小孩的周圍散落著鏡子碎片,瞥見林尋的目光,他的眼中第一次有如此明顯的無奈,“罷了,你們先出去。”
走到門外,林尋仍是不可置信,“他竟沒對我下殺手。”
蘇秦順手一捋他亂七八糟的頭發:“當然不會。”
生氣是一回事,但百釀果的珍貴無憂山莊莊主不會不明白,林尋的出發點的確是好的,無可厚非。
短暫的風波過去,宮中又恢複了平靜,林尋也依稀聽聞一些邊關的消息,太子率君北下,一路勢如破竹,就在大家爭相讚頌太子英勇時,事態急轉而下,原先萎靡的蓮國軍隊忽然正麵迎擊,雙發於淄林三十裡外爆發一場激烈的戰鬥,各有損傷。
林尋聽見這個消息時,正在池邊喂魚,收回半空中的手,有些好笑道:“公公竟會特意跑一趟幫我傳遞消息。”
李公公:……還不是為了讓你彆再害雜家。
他僵硬地笑容道:“二皇子殿下如果有什麼需要,奴才願意無償幫助。”
特意強調了‘無償’二字,林尋三天兩頭差人送些花花草草過去,這些花草又會在第二天神秘消失,他實在是無福消受。
“父皇尚未恢複我的身份,這聲殿下自問是有些當不起。”
林尋站起身:“公公今日來,怕是還有些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