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尋昏迷前的最後一個想法並沒有錯, 謝弘深的確是快瘋了,當他收到醫院的電話後整個人的思想都處於空白狀態, 下午還活靈活現站在他麵前的人, 轉眼間就報了病危。
謝弘深趕到醫院時,林尋剛被推出急救室, 他的意識竟然有一瞬間恢複清醒,在謝弘深萬年不變的冷漠臉上, 看到根本沒有辦法掩飾的焦急。
伸出顫抖的手, 勉強握住謝弘深的衣角,林尋隻能斷斷續續說類似‘bo’的音。
謝弘深以為他在叫自己,握住林尋的手, “爸爸在這裡。”
林尋臉色蒼白, 費勁得搖了下頭, “保管好我的遺物……要是我不行的話。”
說完, 再一次昏了過去。
這時,有醫護人員腳步匆忙而來,護士將有酒漬的戲服遞給謝弘深, “病人特意囑咐我們要收好。”說完幫著將車退走, 醫生留下來對謝弘深說明情況, “已經脫離危險, 還需要留院觀察幾天。對了,病人需要靜養,這幾天儘量不要讓他產生太大的情感波動。”
醫生離開後,急救室外一下變為空蕩蕩的狀態, 戲袍擱在手中產生一種沉甸甸的錯覺,謝弘深忽然輕輕歎了口氣,裡麵包含著太多複雜的情感,他慢慢走到一邊,坐在冰涼的長椅上,久久沉默。
侯靈來的時候已經晚了,她完全是在謝榆的攙扶下走來,外套和衣服的顏色搭配很奇怪,一看便是在完全慌亂的情形中趕來。這個平素安靜慣了的女人卻是不管不顧得就要衝到蘭辰的病房,要不是外麵有保鏢攔著,她幾乎就要破門而入。蘭辰比林尋的狀態好很多,此刻已經是完全清醒的狀態。
侯靈站在門外,眼眶都紅了,“竟然還是你先報的警,像你這樣貪生怕死的人,當初為什麼還來招惹我兒子!”
那是一個女人心碎的質問,連門外的保鏢都忍不住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眼病房內,平日大老板都是泰山崩與麵前不改色的狀態,想不到在生死麵前,還不如一個浪蕩公子哥。
病房裡給蘭辰測完體溫的護士用譴責的目光看著這張過份英俊的臉。
長得再好有什麼用,骨子裡就是個渣男!
登記完,她便毫不留戀得轉身,還發出一道冷哼聲。
關門聲後,藍鳴軒根本不敢去看蘭辰的臉色,他嘴唇動了動,遲疑了好久,還是說道:“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蘭辰的目光幾乎像是一道利劍破空而來。
藍鳴軒咽了下口水,一臉篤定的樣子:“必然是存在誤會的。”
眼前這人要是會殉情,他就敢去跳珠峰。
“都查到什麼了?”蘭辰沒有解釋‘殉情’一事,估計這件事已經上了他這輩子最不想提的黑名單。
聞言藍鳴軒收起玩世不恭的樣子,皺了皺眉頭,“酒的來源尚不清楚,謝千青才脫離危險,情況要比你嚴重很多,基本排除是他下毒的可能。”
蘭辰冷冷看了他眼。
“好吧,我承認自己說的是廢話,”藍鳴軒聳聳肩,“世上總不會有人蠢到給自己下毒。謝千青隻是不精於世故,腦子又沒有問題……不過有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要不要聽聽?”
見蘭辰不接話,他隻得自說自話:“毒|藥的成分竟然不能完全分析出來,我已經取了樣本,寄去一個朋友那裡,看他能不能有其他發現。”
說完,藍鳴軒拉了把凳子坐在病床旁邊,“搞不好謝千青是受了你的牽連,畢竟你平時的處事風格可是得罪過不少人,人家隻是敢怒不敢言罷了。”
見他對於自己的挖苦無動於衷,藍鳴軒不免有些意興闌珊,伸出手在他麵前比劃了下,“你就不能有些人類的表情?”
蘭辰臉部的線條終於不再緊繃,微微變化了下,露出嘲諷的神情。
藍鳴軒:……
他抱起自己來時帶來的花,覺得還不如去看看謝千青,起碼後者最多讓他無言以對,不會氣得半死。
蘭辰沒有開口叫住他,等藍鳴軒走出病房,他又恢複和之前一樣的神情,之前一直很好潛藏在眼底的疑惑浮現。
“謝千青。”
他連續重複幾遍這個名字,沒有任何觸動,總感覺還少了些什麼。
有一件事,他誰都沒有告訴,包括藍鳴軒,在就要徹底失去意識前,他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一個光團,裡麵有兩個身影,一個是自己,穿著很奇怪,有些像武俠裡的人,另一個則模糊不清,依稀能看出黑發青衫。
“關山彆蕩子,風月守空閨。”青年笑容溫和得介紹自己,“我的名便在其中。”
“林風月。”
他聽見黑暗中的自己,開口叫了這個名字。
另一邊病房
林尋躺在病床上,還不知道自己的一個馬甲名差點掉了,托護士的福,他的病房保持了絕對的安靜,年紀輕輕的小姑娘總是富有同情心,時不時就會來詢問他身體狀態,除了謝弘深和侯靈短暫停留一段時間,連探病的藍鳴軒都沒進到裡麵。
再三保證一定會儘早休息,林尋才拿回自己的手機,無聊中他刷了刷微博。
其實根本不用刷,他穩穩地排在熱門第一,紅色的大字讓人想忽略都忽略不了,林尋點進去,最開始曝光的新聞下已經有了二十多萬的評論,點讚最多的一條內容很簡單:心疼小哥哥。後麵帶著三個流淚的表情。
底下的評論有支持同性婚姻合法的,有抨擊蘭辰貪生怕死的,而謝千青卻在無數人的臆想當中變為一朵可憐的小白蓮。
他倔強,有著敢於同世俗對抗的決心;他孤傲,為了戀人慷慨赴死。
這大約是世人現在對林尋看法的真實寫照。
大致瀏覽了前百條熱評,林尋感覺自己又被洗了一次胃,他仔細得回憶下自己的所作所為,想不通究竟是哪裡給人造成錯誤的認知。
要是一兩個也就罷了,用眼角的餘光瞥了眼點讚數和轉發數,林尋默默收起了手機。
鬨了次病危,原本要約見索淸新戲導演的事情便隻得往後退了幾日,林尋在病房裡待了兩天,醫生給出的建議是留院觀察一周,但到了第三天,不想每天沐浴在醫生和護士姐姐各種關懷同情的目光中,林尋悄悄溜出了病房。
脫下病號服,換上正常的衣服,走起路來都要舒服很多,剛走到醫院門口,都要出大門的時候,突然有人叫了句‘等等。’
林尋下意識停住腳步,對方不是醫院工作人員,穿著相當素雅,衣服卻都是價值不菲,長發簡單的盤起,相當有氣質。
雖然已經是中年,她的容貌異常美麗,隻是如今上麵卻帶著顯而易見的憔悴。
林尋覺得她看上去有幾分麵熟。
“謝先生。”她迎麵走過來。
“您是……”
“可能有些唐突,但希望謝先生抽出時間和我聊一聊。”
林尋這才仔細打量起麵前的貴婦人,最後目光停留在她手上提的小包,最外邊一層拉鏈沒有拉好,半截機票露在外麵。和她的氣質比起來,這已經算是小小的不修邊幅,不難猜出她該是才下飛機,匆匆趕來。
似乎想通了什麼關節,林尋問:“您和蘭辰是……”
“他是我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