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走在路上的時候, 林尋注意到燕嘉音的手不時攥緊又放開,然而,他目中的期待卻是掩蓋不了。
林尋道:“你很激動。”
燕嘉音出奇沒和他唱反調:“我許久沒有見過母親了。”
從他記事起,便有一個事事壓在他之上的哥哥,但偶爾會有那麼一個獨特的瞬間, 他會覺得, 相比燕景林, 母親似乎對他有一種獨特的偏愛。
走路的時候,碰巧要經過東邊的塔樓,徐伯特意繞著最外圍走,燕嘉音眼睛盯著地上,有意回避, 唯有林尋,偏過頭認認真真環顧塔樓。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塔樓要比昨天高了一些,昨夜適逢狂風暴雨,天色又暗, 很多東西隻能大致看清個輪廓,今天卻是瞧了個仔細,那塔尖像是竹筍的尖牙, 直直插入雲霄,很難想象, 他就是站在那樣的高度, 命懸一線。
燕嘉音透過影子, 察覺林尋正側著身子,大約是麵對邪塔的方向,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很顯然,昨天僥幸撿回條小命,並沒有讓林尋學乖。
徐伯停下腳步,林尋還在思索在塔樓內發生的事,一抬頭,竟已到了一片清幽之地,他原以為燕嘉音住的地方溫度已經很低,這裡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徐伯並沒有跟進去的意思,隻是帶他倆來帶門口。
燕嘉音深吸一口氣,主動推門走了進去。
林尋赫然發現,裡麵彆有洞天——
這扇門後,竟然又是另外一個庭院,內置亭台樓閣,溪水假山,還有鳥雀四處覓食,人間仙境大抵如此。有一個瞧不清麵容的女子,身材窈窕,正坐在光滑的石凳上,盯著溪水看。
燕嘉音並未走太近,在幾米遠的地方停下,輕輕喚了聲‘母親’。
林尋這才真正看清女子的長相:手拿一柄紗扇,頭發被一根鎏金釵挽起,五官美得令人動容。
他見過的美人不少,但有這種氣質的不多。
“傷好些了麼?”
燕嘉音點了點頭:“皮肉傷,不打緊。”
“那便好,”女子輕聲道:“我不希望這傷影響你在族會上的發揮。”
燕嘉音麵色變了變,最終頷首:“您放心。”
女子這才將視線放在林尋身上,確切說是停在他胸前的飾物上。
“母親,我……”燕嘉音急忙要做出解釋。
“想不到這條鏈子竟然會以這種方式戴在你的身上,”女子招了招手:“你過來。”
林尋上前一步,卻也未走到她身邊。
“認真看。”女子提醒他。
林尋反應過來她是讓自己看這片溪水,湊近一些,溪水很清澈,裡麵有不少石頭,下麵的細泥居然還摻雜著金沙。
“瞧出些了什麼?”
燕嘉音在後方晃了晃神,同樣的問題,母親不久前也問過他和燕景林,兩人給出的答案迥異,不過她似乎並不滿意。
“挺好看的。”
燕嘉音怔住,就看見林尋表情懶洋洋的,模樣還有些犯困,顯然昨晚一通折騰讓他現在還沒緩過勁來。
女子輕歎一聲,對燕嘉音道:“聽說你在外麵又闖禍了。”
燕嘉音沒有否認,心裡卻狠狠給燕景林記了一筆。
“今年的族會,讓你的這位朋友一起參加。”
此話一出,燕嘉音眼睛瞪得滾圓,林尋依舊一臉狀態外。
“族會,”他偏頭問燕嘉音:“什麼東西?”
燕嘉音沒有回答他,反而道:“這不符合規矩。”
女子無所謂道:“我聽他說要上燕家的戶口簿,既然你將鏈子送給他,便是半個燕家人,合情合理。”
說完,語氣稍稍一緩,問林尋:“你意下如何?”
林尋蹙了蹙眉,這種苦力活顯然是不太感興趣。
燕嘉音小聲提醒他:“族會說白了就是比鬥。”
林尋正要開口拒絕,便聽女子道:“好生準備。”
字裡行間,竟沒有給他選擇的機會,女子起身來到燕嘉音身邊:“花房裡新來了幾株花,你去替我看看。”
燕嘉音苦著臉答應,從他的表情來看,林尋猜想並非是簡單看上幾眼。
不多時,燕嘉音便帶著林尋站在透明的花房外,一眼看去,裡麵的種類千奇百怪,任何角落都開滿了花。
燕嘉音小心翼翼地走進去,並囑咐林尋:“裡麵的品種極為名貴,你看著點路,彆踩著了。”
說完並沒有人回答他,回過頭便看見林尋站在離入口不遠的地方,腳下已經有一株被踩扁的花,他抬起頭,眼神很無辜道:“花不都是應該種在花盆裡的?”
為什麼路中間還有?
燕嘉音足足失神了好幾秒,叫罵道:“你眼睛是長在腳底了嗎!”
林尋聳了聳肩。
燕嘉音走過來,看著完全沒有可能複原的花,一個勁地哀嚎‘完了’。
林尋蹲下身,將死去的花挪開,摸索出一粒種子埋在原來的地方。
燕嘉音好奇問:“這是什麼?”
“春天我在這裡埋下一顆種子,秋天你將收獲一株辣椒。”
“……”
林尋拍拍手上的的土,站起來掃了眼周圍,並無特彆的東西:“我們是不是可以走了?”
燕嘉音搖頭。
“隻要母親讓我來花房,起碼要待夠四個小時,說是為了修身養性。”
說著,他為自己再萬花叢中找了個好地方休憩,顯然已經是這裡的常客。
林尋經過一番尋找,才發現一處很小的空地,站在那裡,方才問:“什麼是族會?”
燕嘉音沉默了下:“族會分為兩部分,第一部分是族內年輕一輩的比拚,檢閱族內年輕人的成長速度;另一部分則類似人才選拔機製,通過比試選出新一年的十衛士。”
想到林尋是第一次來到滄洱,大約是不知道十衛士為何意,又加上句解釋:“如果外島有人想加入滄洱,隻有通過十衛士的選拔,優勝劣汰,名額一共就十個。”
林尋道:“族會是每年一次?”
燕嘉音搖頭:“兩年一次,族裡的人十二歲以上就要參加。”
林尋:“上一次族會,你第幾?”
燕嘉音瞥了他一眼:“不要問沒用的東西。”
聽他惡劣的語氣,明顯不是優勝。
“我不明白母親為何要讓你參加族會,”燕嘉音目光一沉:“要知道,每年族會,是有給定的死亡名額,隻要不超出這個數字範圍,即便當場擊殺對手,裁判也不會出手乾預。”
“如果獲勝能有什麼好處?”
燕嘉音冷哼一聲:“你還是想著怎麼先保住自己的小命。”
林尋思索,燕景林究竟知不知道自己要參加族會的事情,一番推敲下,認為知曉的可能性比較大,否則以對方性格,應該早就來找自己的麻煩。
正在他琢磨的時候,花房門突然被推開,燕嘉音趕忙起身,語氣有些不自在:“我發誓絕對是在認真地賞花。”
女子並未拆穿他的謊言,而是對林尋道:“有人要見你。”
片刻後,林尋看到的並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視頻影像。
女子道:“如你所見,他還活著。”
淡漠的聲音從視頻中傳來,卻是在和林尋說話:“跟我回去。”
燕嘉音按捺不住好奇心,“他叫你回去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