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駭人的麵具。
林尋晃了晃神, 伸手就要去摘, 就在他指尖快要接觸到麵具邊緣的時候, 手腕被牢牢握住。
“我家裡人說過, 摘下我麵具的人, 就要負責我的終身大事。”
變聲器處理的聲音讓人聽上去難免覺得不舒服, 林尋垂在身側的另一隻手下意識地握住。
他尚在山星時,便對季子濯言明過類似的理由。林尋忽而想到在哭魂島騙他去亂墳穿著鎧甲的奇怪男子, 過於矮小的身材,他見過的人裡便有一個有類似的特征,直至後來,對方用來道歉的也是名貴的植株。
作為季子濯的朋友,紀樊同樣善於醫理。
林尋將手腕從他掌握中掙脫,笑笑道:“那還是算了。”
麵具男子目光一凝,他原以為收獲的是‘你是誰’這般的問題, 誰料林尋目光中沒有存有一絲懷疑, 隨意便帶過這個問題。
“夜晚風大, 明早要出海,島主還是早些回去。”
麵具男子見他沒有額外的請求, 猜到林尋已經有了明天同他們一起出海的門路。
“彆忘了你現在的身份, 是哭魂島名正言順的島主夫人。”
林尋聽懂他話裡的暗示, 心境平和道:“歡迎你來燕嘉音的房間和我同住。”
要是沒有後來補充的‘前提是你能走到我身邊’, 這句話還是有那麼些旖旎挑逗的味道。
麵具男子眼神一沉, 不得不說, 林尋的天賦力量有時讓他恨得牙癢癢。
撩了一番後,林尋很是瀟灑地同他擺擺手,“明天見。”
麵具男子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背影上,直至林尋走了一段距離,忽而回過頭——
夜深如墨,像是將他的半邊身子都吞噬乾淨,起初麵具男子以為林尋這一眼是在看他,但很快他背過身,順著他的視線眺望塔樓之上。
空蕩蕩的塔樓,沒有任何異常。
隻持續了很短的時間,林尋便再次轉身,徹底消失在麵具男子的視線範圍內。
……
足夠大的行李箱攤開在房間入口,林尋瞧著擋住自己前進的阻礙,眉梢一動,“帶這麼多裙子做什麼?”
燕嘉音又往裡麵塞了兩件,“換著穿,據說進入死亡之海的人,沒有或者出來的,就算遭遇不測,我也要死的體麵些。”
林尋深深看他一眼:“你很有思想覺悟。”
燕嘉音收好行李,注意力回到林尋身上,“怎麼感覺你有點奇怪?”
林尋若無其事道:“錯覺。”
“不對。”燕嘉音繞著他轉了一圈,“你的表情,明顯是在為什麼發愁。”
林尋淡淡道:“如果你碰到從前的債主,也會苦惱。”
燕嘉音不屑道:“你欠了什麼,我幫你還清。”
林尋久久沒有回答。
燕嘉音不耐道:“不用覺得不好意思,一點小錢,我一句話的事情。”
林尋:“還是等回來再說,現在時間來不及。”
當下還是深夜,距離天明有很長的時間,燕嘉音沉默了下:“你究竟欠了多少?”
林尋羞澀地笑了笑,“大約要用一天的時間羅列清單。”
聽完他這句話,燕嘉音默默挪動行李箱站在離他很遠的位置,佯裝忙著其他事情,有關剛才的對話卻是隻字未提。
在心裡,卻是對林尋的評價加上一條:舉債無數。
天微微亮時,燕嘉音便拉著行李箱,和林尋站在海岸邊。燕子期他們很早便到了,見到二人,並未像昨天一樣阻撓。
燕嘉音在林尋耳畔道:“看來母親已經做通了工作。”
瞧見他眉梢抑製不住的歡喜,林尋並沒有戳破什麼,“先上海艇。”
路過麵具男子身邊時,林尋腳步沒有停頓,眼角的餘光卻是和他目光相接。
燕嘉音將行李箱放到最後麵,人坐到林尋身邊,“就是他麼……你的債主?”
“彆說話。”
燕嘉音嘲諷:“好像我不說就能改變事情真相似的。”
林尋認真道:“但我可以遺忘這件事。”
燕嘉音本欲說些什麼,見燕子期走進艙裡,低下頭儘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不夠坐了,”有個人晃晃悠悠走到他們麵前,對燕嘉音道:“將你的行李箱移個位置。”
燕嘉音看了看周遭,出海的人不多,海艇又是大型的,還有很多空位。
“我要躺著睡。”男子道。
燕嘉音屈服在自家三叔的目光威脅下,乖乖移走了行李箱,回來時聽到林尋不鹹不淡來了句‘果然不是親生的,’頓時用手捂住胸口——
戳心窩了。
海艇沉入地下一千米的時候,林尋透過窗戶看到的景象很清楚,偶爾有海洋生物貼麵而過的錯覺。
燕嘉音見他看得出神,很煞風景道:“等下沉到萬米的時候,一出去,高壓和酷寒絕對輕鬆要了你的性命。”
林尋,“也許死亡之海的秘密還沒這艘海艇來的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