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人之間要講眼緣。
皇帝見到林尋時,下意識想要脫口而出的話是:“來人啊, 拖出去斬了。”
顧及到不分青紅皂白就殺人, 未免讓其他醫師心寒, 到底是忍住了。他不知道的是,如果真的下令,在場大部分人非但不會心寒, 還會拍手稱快, 在一些老學究眼中, 林尋活脫脫就將彆館當做酒池肉林,人長得再好,那也是個斯文敗類。
“諸位遠道而來, 辛苦了。”
一群醫師低頭連稱惶恐。
“朕今日來,一為探望, 最重要的還是想看看諸位的研究成果。”
來到這裡的醫師對自己的學識水平均是十分自信,他們更多的目光聚焦在王太醫身上,那一身華貴的藏藍色官袍, 是多少民間醫師隻敢在夢中肖想一下的。
可眼下, 一個機會就擺在麵前, 仿佛伸手就可以觸及。
有些人想法多一些, 期待的同時又擔心他們中會不會有人買通太醫, 提前得到今天要考核的內容。至於懷疑對象, 主要針對林尋, 怎麼看都是個紈絝子弟, 麵聖的時候還能保持鎮定, 十有八九是有所依仗。
“王太醫。”皇帝開口叫了聲。
王太醫會意,環顧一圈眾人:“你們隨我來。”
待走到一塊空曠的地方,隨行的侍衛一人拿出一條黑色緞帶,蒙住在場所有人的眼睛。
人在看不見的情況下潛意識都會隱藏恐懼,又沒有人敢出聲質疑,隻能小心翼翼地聽著王醫師描繪的路線慢慢朝前走。
有一個人在所有畏畏縮縮的人中自成一道獨特的風景。
林尋一左一右有兩人攙扶,身前還有人率先為他試路,走得彆提有多從容。
皇帝回頭看了一眼,當下眼皮狠狠一抽,隻見黑色綢緞隨風舞動,被小心伺候的人嘴角還帶著些許的弧度,形如他才是這裡的主人。
虎目一寒,皇帝對林尋的觀感更差,下定決心一會兒倘若此人有一星半點的差池,他絕不心慈手軟。
不知道轉了多少個彎,下了多少層階梯,眾人再睜眼時,是在一個昏暗的地牢當中。
侍衛快速上前,用火把將兩側的燈點亮,光出現的一瞬間,就聽一種類似的野獸的嘶吼聲,在整個地牢裡回蕩。
這聲音聽得人膽寒,皇帝卻似乎習以為常,腳步沒有絲毫停頓。
前麵一排牢房裡空蕩蕩的,走到最裡麵,牢門都是寒鐵製成,每一根中間的間隙是十分小,裡麵關押的犯人俱是披頭散發,看到人來便瘋了一樣的衝上來,牢門竟被血肉之軀撞得有些細微的彎折。
醫師平日裡做的都是份內之事,行醫治病救人,哪裡見過如此凶神惡煞之人,不少人嚇得連連後退。
“這就是朕給你們的考題。”皇帝將每個人的神情儘收眼底,林尋走在僅次於他的位置,直麵這些發病的人,竟沒有失態,倒讓他高看一眼:“朕需要有人能給出醫治怪病之道。”
最早來彆館的人,已有一月有餘,大部分時間眾人都在研究針灸之法,認為怪病的爆發根源乃是神經受損,需要針灸和藥理同時調養。
真正麵對時,才曉得這種想法是多麼荒謬,在感染的人身上施針,估計還沒靠近就會被扭斷脖子。
一個醫師用袖子擦了擦額前的冷汗,有些後悔背井離鄉來皇都,咽了下口水道:“可否請聖上多寬限一些時日。”
皇帝淡淡掃過一眼,醫師打了個冷顫。
“三日,這是朕的底限。”皇帝的目光在每個人身上停留一瞬,仿佛要看透他們的想法,“朕會留幾個侍衛再此,三日內,但凡有需要,可以讓他們陪同你們前來。”
留下這句話,皇帝便拂袖而去。
剩下的醫師麵麵相覷,一時陷入為難。
為醫者,他們不怕麵對疑難雜症,想要找到解決之道就要徹底弄明白病源是什麼,麵前這些關押的人就是最好的觀察對象,但近距離的研究……光是想想就讓人生畏。
走到外麵接觸到空氣和陽光竟是有種恍若隔世之感,一個老醫師沒留意到前麵的石頭,眼看就要摔過去,被身旁人及時扶住。
見是林尋,老醫師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不久前自己才斥責過對方的不成體統。
“多謝。”
林尋頷首,沒有多餘的表情。
老醫師猶豫了一下,剛才在地牢裡,不止是皇帝,他也觀察到林尋的異常淡定,遂問道:“這位小友可是已有解決之法?”
林尋:“初步有些構想。”
在這裡大家都是競爭關係,老醫師也不好問太多,轉而道:“不知小友明日有沒有下地牢的想法,我們也可以結個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