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掌大的符籙在高空中爆炸,迸出大朵大朵的雷花, 南珩一觀巫雀生無可戀的表情, 懷疑道:“當真是師父讓你做的?”
巫雀不答隻問:“差不多已經扔了一盞茶的時間,你覺得師父結束沒有?”
他還想早點回去休息。
南珩一望著他, 良久搖頭道:“若是將這口無遮攔的毛病改掉,這事就落不到你身上了。”
巫雀幽幽道:“我隻想知道師父進行到哪個環節了。”
現實向來殘忍,從前的鎮侯府很大,花園和房屋隔著一大段距離, 雷聲在傳播中稍稍散去一些,林尋入睡的房間聽到時恰好控製在一個合適的領域, 足夠洪亮又不至於像在耳邊爆炸。
至於被巫雀心心念念有沒有結束的千江月,依舊衣冠楚楚地坐在桌前,他穿白色長袍的時候,全身上下像是帶著浩然正氣。
林尋睜開眼, 一雙眼睛在雷光中通透的跟琉璃似的。
“你現在看我的眼神活像在看黑山老妖,”他偏過頭道:“離那麼遠, 難道我還能吃了你?”
千江月反倒坐的更直,無形中又離他遠了一點。
林尋嘴角勾起, 手從被子裡伸出來,衝他勾了勾。
下一秒他的瞳孔微微放大,無他, 千江月竟然真的走了過來, 按常理這應該是個掀起棉被壓上來一氣嗬成的動作, 林尋卻隻感覺到掌心有些許微涼。
抓住他手的一刹那, 千江月眼中閃過一絲困惑:“竟然是暖的。”
不曾想萬鬼王的身體和常人一樣也有溫度,再看著林尋臉上慣有的隱約笑意,千江月目光一動……那心呢,他的心究竟有沒有溫度。
“人是活的,心當然也是。”
千江月禁不住皺起眉。
林尋:“你的表情太明顯了,不怪我能看出。”
他的臉上總有笑容,但很少有真真切切的,千江月低頭,還沒有掌心這點溫度來的真實:“我偶爾會想,你的本質是什麼樣的……”
稍稍停頓了一下,再次開口時,林尋居然和他同一時間唇瓣動了動:“薄情寡義。”
兩道不同的聲線交疊在一起,意外美妙。
林尋很是輕狂道:“放心,不管是你那三個小徒弟,還是我外麵的美人們,都動搖不了你在我心裡的地位。”
仿佛是在外麵養了很多小妾的男人,回來對自己的正房說我和她們隻是逢場作戲,你才是我的真愛。
從來是演什麼像什麼,他的每一個表情都像極了浪蕩公子哥。
千江月發現他頗為鐘愛這樣的人物演繹,之前在客棧裡,萬鬼王也是這幅邪魅妖異的模樣,大言不慚說要去落燈觀提親。
和真人愛財如命又睚眥必報的性格對比,意外的有些可愛。
林尋一直睜著雙眼,時間久了,竟出現了幻覺,丁聖,蘇秦……很多人的幻影走馬觀花在眼前過了一遍,燕子期的那句時間不多了於耳邊再次回響。
他以為還有無數次旅行,以及無數次的重逢,但現在有人提醒他,一切總有終結之時。
手動了動,將千江月的手反握住,之後閉上雙眼,半晌沒有再出聲,像是已經沉沉睡去。
千江月也不說話,不去打擾對方的睡眠,似乎一切已經塵埃落定,忽然再度響起林尋的聲音:
“不一樣,你是我主動招惹的。”
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林尋鬆開手翻了個身,這才真正睡去。
……
拿著一把隻剩傘骨的破傘,巫雀站在一塊比較高的石頭上活動了四肢,“天亮真好,活著真好。”
南珩一抖落一身的黑灰,順便將燒焦的半截袖子直接扯去。
看見他的狼狽樣,巫雀尷尬道:“我不是有意的。”
“告訴我,你是怎麼想的?”南珩一幾乎咬牙切齒道。
半夜的時候猛地朝天狂拋數十道符籙,引得幾十道雷劈下,劈裡啪啦的,南珩一拿出全身本事抵禦,就差沒喊救命。
起初以為是巫雀要發泄怒意,誰知當勉力保證兩人沒死時,發現巫雀仰著腦袋,臉上露出夢幻的笑容,癡癡道:“我很早以前就想看一場盛世的煙火。”
雷光映照天際,他還虔誠地許了個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