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何家院子程來財那婆娘還在嘀咕,說沒想到那就是何嬌杏。做兄弟媳婦的黃氏跟著附和:“看她走出來大大方方的,待人接物很有些模樣,哪像外頭傳的那麼荒唐?”
“我借著端碗喝水的功夫晃了一眼,她老何家日子好,屋裡房梁上掛著全是香腸臘肉,灶屋裡一股油香,也不知道做了啥好吃的。”
那香味兒黃氏也聞到了,看她家爹娘都沒在,料想是何嬌杏在搗鼓啥,聞著噴香,她手藝該是不錯的。
“嫂子你看何家這丫頭咋樣?”
“挺好的啊,比外麵那些人形容的不知道好多少。”
黃氏前後看了一眼,瞅著村道上沒彆人才擺手道:“我不是這意思,我是說我托人把她說回來給老三當媳婦咋樣?”
程來財那婆娘就停下來:“就瞅了這麼一眼,你看上了?”
“我想著這模樣這歲數跟我們家興都還匹配,你看她係著圍裙挽著衣袖,就是乾活的樣,家裡沒人盯著也知道做事情,該是踏實過日子的勤快人。咱選兒媳婦一看本人二看家裡,她本人我瞧著不錯,家裡就不說了,哪怕隔一條河都聽說過老何家的名聲。”
“你都說到這份上,還問我乾啥?回去找媒人提親來啊。”
黃氏心裡有一點虛,跟她嫂子咬耳朵說:“我看著是好,就怕人家爹娘瞧不上我家這個!”
“你換一方想想,假如是你要嫁女兒,你指望女婿占哪幾樣,咱對症下藥,把人哄過來!”程來財那婆娘腦筋動得飛快,幫著出主意說,“你們家興彆的不說,那模樣在我們大榕樹村是數一數二的周正,我就知道有好幾家的閨女中意他。你這樣,你讓他趕明也跑趟何家院子,想法跟人家姑娘見個麵,隻要這一見麵,他兩個看對眼了,事情就好辦得多。”
“平白無故的,他去何家院子乾啥?”
“還能乾啥?買魚啊!”
程來財婆娘這麼一說,黃氏就想起來,她是聽人說過何家幾房都有大水缸養活魚,誰家想吃一口隨時過去都能買到,這倒是現成的由頭。
當夜,黃氏關上門把前前後後的事跟男人說了,程老爹起先還恍惚不敢相信,全聽完以後都不放心問了一嘴:“終身大事不是兒戲,你看明白了?”
“咋的?你不信我?”
“信……就是外頭那些話到底咋傳的?跟她本人相差十萬八千裡了,照你說的,不挺好一閨女?”
“你管他咋傳的,他們全都眼瞎才好,他不瞎能便宜咱?”
黃氏說著又拍了拍枕邊人:“那咱倆可說好了,我跟著就給安排上,你看情況幫襯,不許拆台。”黃氏還說呢,給前頭兩個選媳婦的時候都沒這麼挑過,老大老二是勤快人,娶個媳婦兒他看著中意沒大毛病就得了,也就是老三太不著調,才要多指望媳婦一些。
這些話程老爹天天聽,耳朵都聽起繭子了,他應了一聲,讓彆說了,睡覺。
他眼一閉沒多會兒就打起鼾來,黃氏興奮勁兒上來,胡思亂想到半夜才來了倦意,睡到天蒙蒙亮,雞才叫了一聲,她就起來了。
平常吧,有爹娘縱著,程家興能睡到日上三竿才慢吞吞起來,洗漱過後再溜進灶屋去找吃的。黃氏或者給他留碗稀粥,或者在灶膛裡埋倆紅薯,總不會叫他挨餓。
這一日他卻沒能睡到自然醒,天剛亮當娘的就摸進他屋,進去喊一聲沒動靜,喊兩聲還是沒動靜,黃氏一伸手就把他鋪蓋掀了。
初春的早晨還是有點冷的,黃氏眼睜睜看著三兒子縮縮縮,不過片刻就把自己團成個球。
她氣啊,一氣之下伸手就往程家興身上招呼去了,一巴掌結結實實拍在他手膀子上。
程家興迷迷糊糊睜開眼,就看見一手抱著鋪蓋站在床邊他親娘——
他冷得一哆嗦:“娘你這是乾啥?”
“我喊你起床。”
程家興伸手把鋪蓋撈回來,裹回身上,蹭了蹭說:“不是還早?我再睡會兒。”
黃氏轉身出屋去打涼水擰了方濕帕子來,抬手就蓋他臉上。
程家興一個激靈,直挺挺的坐了起來。他打著哈欠穿好衣裳,洗漱完稍稍清醒一些,回身問老娘怎麼了?乾啥這麼早把人弄醒?黃氏端著稀飯過來,連碗帶筷子往他跟前一塞:“吃你的,吃好替我跑個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