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兄弟正在吃酒, 朱小順就過來了,在外頭喊程哥。程家興聽出是他,讓兩個哥哥接著吃自己放了碗走出去。這時候太陽快要落山, 再過會兒天就要黑, 程家興站在大哥家的院子裡,看著村道上那人。
這兩三年時間, 以前一起混的兄弟各自都有造化, 瞧著變了不少。朱小順原先也是一副不著調的樣子, 有點錢之後作風就正派起來,娶了媳婦兒變化更大。
男人家是這樣,成親之前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成親以後就得為媳婦兒為將來的子女打算。村裡這些女人家很愛湊一起閒吹牛,每到這時候, 家境殷實的腰板都能挺得直些, 要是家裡窮男人沒本事子女瞅著也沒出息,那人家說話你都插不上嘴。同一個村住著, 不說較勁,互相之間也都看著, 看彆家爺們對媳婦兒好, 啥都給她, 你沒本事啥也給不起, 這本身就是個憋屈事。
現如今村裡的標杆就是去縣裡做買賣的程家興, 倒不是說男人家都在跟他學,是村裡這些女人, 全指望自家的也能跟他一樣體貼人。
朱小順就是跟程家興學的,他沒那手藝,也不好腆著臉非要人家帶他做買賣,想自己搞點事可老朱家沒分,他說要做什麼要投多少錢家裡其他人都怕虧,不太支持。鬨得他沒法就隻能多養幾頭豬,打算養到年前肉價最緊俏的時候賣出去,算是個穩當的掙錢路子。
他家裡豬早就養起來了,今兒個去打完豬草回來聽說程家興有事回鄉,朱小順心裡有些話,平時找不到人說,這一聽說程家興回來,他趕緊就過來了。
也是想約兄弟吃酒,打過照麵才知道程家興他已經喝上了。
程家興眼神多好?看出朱小順遇上煩心事,就蹲那兒跟他說了幾句。他沒覺得自己說了個啥,就是寬慰加開解,再拿自家給舉舉例子,朱小順很吃這套。
他說他這還年輕,想去闖闖,大老爺們一個就這麼一天天的喂雞喂豬不甘心呐。
程家興反正就是那話,你要是單純的就想發財,那入行前得把方方麵麵都摸清楚,心裡很有譜了再投錢。要是把標準放低,隻要不虧,先找個事情做著以後再慢慢看,那能做的就多。
“做生意吧,說到底簡單,要不然同樣的價錢你給的分量比彆人多,要不然同樣分量下你質量更好,或者像你嫂子這樣總能做出新鮮的來……這三樣不管怎麼說得占一樣,都不占要掙錢就難。你要是想做買賣就記住我這個話,至於說其他行當,我不了解我就不評價什麼。”
程家興還給分析了一通,說最高級就是走在所有人前麵,隻此一家,你掌控市場。往長遠看,得打出口碑,質量就很要緊。最差就是追求個分量多,同樣兩文錢的肉包子你比彆人塞的肉多,那也能帶來些客人,這就純粹是掙辛苦錢了,想也知道利潤很薄。
這一點兩點的說明了就感覺非常簡單,他要不說,大家夥兒真沒幾個會去琢磨。
朱小順就是,他邊聽邊點頭,想著句句都對。聽完一番感慨:“程哥你在縣裡買賣是不是好極了?出去二十多天賺不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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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還可以,咋說都比困在鄉下強多了,但這買賣也不像村裡人想得那麼簡單。做吃這一口,剛出來的時候新鮮,大家夥兒吃不夠天天去買,過段時間有些人就膩味了,生意多少都會垮掉一些。繼續賣還是能掙,可要想賺大錢,得不斷去嘗試,做出新鮮的東西。外人隻看到店裡生意好,沒看見我們背後做了多少事,要掙錢哪有輕鬆的?”
程家興跟朱小順關係倒是真不錯,說著都真情實感起來,一番感慨之後,他最後總結了句:“說到底是你自己的路,沒得讓彆人替你選。我也勸勸你,成了家之後不管做啥跟媳婦兒商量好,彆腦子一熱就乾起來。”
朱小順一陣點頭。
程家興還笑了一聲:“你媳婦兒還是老何家的人,是杏兒她堂妹,你要瞎折騰我做堂姐夫的就能收拾你去!”
說到這裡朱小順一拍腦門,跟程家興說:“我忘了說,程哥你也給嫂子帶個話,我媳婦兒她懷上了。”
剛才聽說四弟妹有了,朱小順那媳婦也有了,頭年成親的陸續都有好消息,程家興回屋去的時候還在想,二哥不用等多久應該也要當爹吧……村裡多數媳婦兒在進門一年之內都會懷上,兩年內總能抱娃。
朱小順說完走了,程家興又回屋去喝了兩口,想抱著閨女回三合院去,劉棗花說就把人留在這邊。
“你身上一股酒味兒,彆熏著冬菇,看她這會兒都睡著了就放我這兒,明早我給喂了你再來抱她。”
程家興還猶豫,劉棗花眉一豎:“咋?還不放心啊?”
“……是有點。”
劉棗花臉一黑,說:“我把鐵牛都好好的帶大了,七斤不也胖乎乎的,你還有啥不放心?你們男人家喝點酒睡下去啥也不知道,我反正也要起來給七斤把尿,順便就給冬菇把了,就這麼說定了,放我這兒,你自己回去。明早我多做一人的飯,你上我家來吃。”
大嫂悍起來真挺悍的,她說完就轟了人。
程家興還想瞅閨女一眼,也沒瞅上,嫂子已經把人抱進裡屋去,這一晚劉棗花跟七斤和冬菇睡的,程家富喝了半碗酒,劉棗花怕他熏著孩子把人趕去旁邊屋睡了。程家興也沒喝醉,回去還上牛棚去看了一眼,看自家的牛還好好的在那兒,這才拿鑰匙開了房門。
媳婦兒和閨女都不在,他連臉都懶得洗,想著早晨起來再收拾,往那兒一倒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