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陣地已經被慶塵打開。
他驅使著五個木偶在陣地中廝殺著,而所有士兵都心驚膽戰:慶塵身邊的五個木偶,可是他們的長官啊!
慶塵以一己之力操控五位黑騎士,誰敢動手?
就這會兒,甚至還有軍官試圖‘喚醒’他們,高聲喊道:“二哥!四哥!我們是自己人啊,彆殺了!”
可如今的老二和老四哪還管這些?
所以,就是這一瞬的猶豫,已經足以為他們帶來毀天滅地的災難!
進入戰場之後,慶塵廝殺的方式就不再是秋葉刀了。
五名黑騎士的騎士真氣已經用完,後腦勺上也禿了大半。
就連慶塵的騎士雲氣也消耗大半,再也無法使用大範圍的殺傷手段。
禁忌物‘充電寶’倒是可以讓他瞬間回藍,可是充電寶一個月隻能使用一次,先前他在運輸裝甲車的幽閉電梯裡,已經用過了。
他僅僅思索了一秒便改變了戰術。
慶塵將自己的騎士雲氣灌注進提線木偶,然後與五名木偶在人群中瘋狂奔襲。
不需要再做多餘的事情,他隻需要帶著五個木偶從陣地裡走一圈,他身後的戰場便像是被犁過一遍似的,乾乾淨淨,整整齊齊。
這種殺敵效率太高了,高的離譜!
而且,騎士真氣凝結成雲氣之後,鋒利得可怕,當他從士兵身旁經過時,竟輕輕鬆鬆將對方攔腰截斷,然後順勢獻祭給提線木偶。
所以,慶塵殺敵之後最恐怖的地方就是,地麵上也沒有鮮血,沒有屍體,什麼都沒有。
那些士兵就像是憑空從人間蒸發了一樣。
此時,何今秋趕到,他毫不猶豫的從慶塵為他打開的通道經過。
他甚至沒有問慶塵能不能扛住,因為他知道慶塵一定可以。
何今秋的眼神裡,如今隻剩下蒼穹之上的那艘運輸飛艇,其他方位的所有飛劍都已經飛了回來,十九柄飛劍結成劍陣,如一股洪流般飛向目標!
運輸飛艇裡,白銀公爵也察覺出不對,他立刻命令運輸飛艇下降高度,他要到地麵去!
800米
600米
400米
何今秋冷笑著看他自救,但就在這400米的高度,劍流終於追上了!
卻見十九柄飛劍同時貫入運輸飛艇,絞殺飛艇內部的動力倉、渦輪!
那運輸飛艇兩側的渦輪轟隆一聲爆成火團,在天上燃燒起滾滾濃煙,斜斜著向下墜去!
十九柄飛劍在擊毀飛艇之後並未返回,何今秋操控著它們飛入艦倉去找白銀公爵!
艦倉已經徹底傾斜,裡麵的士兵一個個重重的摔在飛艇一側牆壁上。
然而,白銀公爵卻穩穩的站在艦倉地板上,就仿佛那搖晃的艦身、重力,統統都不存在一樣。
十九柄飛劍朝他絞殺過去,卻聽白銀公爵冷笑:“強弩之末,飛劍速度都慢了,憑什麼殺我?”
隻見他的身影在原地拉出無數條殘影,那視覺幾乎捕捉不到的飛劍軌跡,卻被他一一找到。
艦倉內響起叮叮叮叮連續十九次清脆的金鐵交鳴聲,這白銀公爵竟是徒手以指尖灌注騎士真氣,將十九柄飛劍的一輪攻擊紛紛彈了回去。
指尖彈擊之下,那一枚枚心劍、骨劍上,竟全都出現了裂紋!
地麵上的何今秋驟然感覺一股巨力反噬己身,他隻覺得自己渾身經脈一震,竟是疼痛的幾乎無法呼吸。
心劍、骨劍與劍修自身相連,它們受傷,劍修自己也會受傷。
何今秋心神一凜。
騎士半神向來都是一對一裡的天花板,白銀公爵一次次出手大開大合,迅疾如雷霆席卷。
連飛劍都沒有他的速度快,即便這白銀公爵展現出來的力量,隻有李叔同的八成!
何今秋實在太疲憊了。
可問題是……現在已經是殺白銀公爵的最好時機了。
何今秋冷靜的操控著十九柄飛劍後退,在艦倉內與白銀公爵對峙著。
他想尋找對方的破綻,等待對方在飛艇下落過程裡,失去平衡的那一刻。
但這白銀公爵極其凶狠,哪怕飛艇已經傾斜足足60度,對方依然穩穩當當的站在地板上,紋絲不動!
這是這位騎士半神數百年來,堅持不懈錘煉出的戰鬥本能,強悍如野獸般的本能!
何今秋看著運輸飛艇已經從400米高度下落到130米。
這飛艇即將墜落了,他隻要把這白銀公爵拖在飛艇裡,對方必死無疑!
這時,白銀公爵冷冷的看著麵前懸停的飛劍,立刻明白了何今秋的打算。
他冷笑一聲,整個人消失在原地,再出現時已經來到艙門旁。
十九柄飛劍再次席卷過來,可白銀公爵並沒有急於跳出去,他似乎等的就是這一刻。
卻見他雙臂數次閃電探出,叮叮叮叮的聲音再次響起,可這次的聲音不是十九下,而是二十下!
何今秋還沒找到他的破綻,對方卻先找到了他的破綻……第九柄心劍!
這第九柄心劍原本打磨的時間就晚,也是何今秋抵達鯨島之後有了紫蘭星,才堪堪打磨出來。
而且,在10號城市遭遇鼠災時,他又為了擋住鼠潮,硬生生撐到這第九柄心劍出現裂痕才停手。
現在,時間剛過一個月,這第九柄心劍的裂紋雖然看不見了,卻還沒有徹底修複。
而這位白銀公爵竟在方才那電光火石之間,精準找到了這個破綻。
卻見他接連用騎士真氣灌注自己指尖,連續兩次彈擊在劍柄之上!
呯的一聲,第九柄心劍應聲碎裂,十九柄心劍成了十八柄,而地麵上的何今秋猛然一個踉蹌,吐出一口血來!
此時飛艇已經到了20米高度,白銀公爵趁著這一瞬間,在飛艇側麵的應急通道奮力一躍。
卻見他麵色猙獰,雙腿一瞬間賁起的肌肉爆發出巨大的力量。
就是這一躍,竟然他抵消掉下墜時巨大的慣性,整個人斜斜的躍出了飛艇!
不遠處,運輸飛艇與地麵接觸的瞬間炸裂出巨大火光。
白銀公爵卻在地上翻滾了十多圈後穩住了身形,慢慢爬起身來。
他竟是沒有死!
哪怕何今秋將運輸飛艇從800米高空擊落,都沒能殺死他!
何今秋擦了擦嘴角的鮮血,繼續前進!
白銀公爵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感受著自己左小腿脛骨在方才出現了輕微骨裂,膝蓋的交叉韌帶處也有拉傷,劇烈疼痛著。
他麵色陰沉著回頭看向白銀城方向,那裡有王室艦隊,而戲命師既然來了,就一定帶了足夠殺他的力量。
此地不宜久留,白銀城他回不去了。
白銀公爵轉身想要離開,卻發現何今秋竟然已經站在了他的去路上:“你走不了。”
白銀公爵微微眯起眼睛:“戲命師要來了,他們摧毀了白銀城的守備力量,就會立刻來找你我。”
何今秋搖搖頭:“我不在乎。”
白銀公爵想要從其他方向離開,可那十八柄飛劍如追魂的鎖鏈般,對他糾纏不放:“那就先殺了你。”
他已經探出何今秋的虛實,對方確實不行了!
先前對方貫穿空中要塞那一擊,實則已經消耗了太多的精神意誌。
如果將空中要塞也比作一位半神的話,那麼何今秋今天就是以一敵二,要一個人與兩位半神廝殺!
這是不現實的。
白銀公爵冷笑著說道:“我相信伱也知道彼此的實力差距,竟然還敢追來……不怕死嗎?”
何今秋笑著搖搖頭:“所以在你看來,打不過就應該躲得遠遠的嗎?”
“為何要徒勞?”白銀公爵問道。
何今秋再次搖頭:“東大陸騎士秦笙,麵對百萬智械大軍的時候就沒有跑,他明知自己會死,卻在戰場裡十進十出,硬生生從智械軍團手裡,帶回了西北軍第一師第二團。”
“東大陸騎士李應允,麵對百萬智械大軍的時候就沒有跑,他在戰場後方帶著十位騎士摧毀了對方的一個火炮部隊,救下西北一座城市。”
“東大陸騎士慶塵,麵對10號城市百萬鼠潮,他明知自己回到城市裡可能會死,卻三天不眠不休救出6130人。他明知那裡已經成為一座棄城,隨時可能會被李氏、陳氏用炮火覆蓋,卻依然沒有走。”
“這些都是曆史裡沒有記載的,他們在麵對危險時,都作出了自己的選擇。這或許,就是他們與你們不同的原因。”
此時,十八柄飛劍飛回何今秋身邊繚繞著,他繼續說道:“我其實一直羨慕騎士,大家都說他們是聯邦最浪漫的人,但你知道浪漫的定義嗎?”
“浪漫的定義不是花前月下,不是海誓山盟,不是情情愛愛。而是你知道哪怕會失敗,會死亡,卻依然要做的這件事情,就叫做浪漫……這才是騎士。”
何今秋看向白銀公爵:“你們黑騎士團,不配。”
白銀公爵搖搖頭:“我知道你說的這些很英勇,很血性,很美好,可你說這麼多是沒有用的。現在你需要思考的是,你憑什麼殺我?”
何今秋沒有立刻回答,他用自己斷掉的手腕,輕輕撫摸著身邊的每一柄心劍、骨劍,就像在向它說抱歉,然後說一聲道彆。
“憑什麼?”何今秋笑了:“憑我如今這條爛命。”
“如果你拚上這條命,也殺不了我呢?”
何今秋回答道:“但行好事,莫問前程。心之所向,無問西東。”
刹那間,他燃燒掉自己最後的生命力,身周十八柄飛劍散發出萬丈光芒!
下一刻,十八柄飛劍如洪流般飛離他身邊,洶湧的殺向白銀公爵!
白銀公爵不慌不忙的抬手迎擊,他整個人兔起鶻落般在周遭拉出殘影來,金鐵交鳴聲不絕於耳。
飛劍一次一次被擊飛,何今秋麵色一次又一次的更顯疲憊。
何今秋的手段,在白銀公爵麵前顯得有些無力,好像不論他如何努力,都很難傷及對方分毫。
而且戰鬥過程中,白銀公爵甚至猶有餘力催發秋葉刀,以黑發為針,一根根從何今秋身上割過。
若不是何今秋躲避及時,恐怕有好幾次就被對方割開了頸部大動脈。
他好像沒什麼辦法了,隻能機械著繁複以飛劍攻擊,然後再被白銀公爵凶猛的彈飛。
但是……那些被擊飛的飛劍,竟然又一次一次的飛了回去,重新來到白銀公爵麵前。
這一戰,不像先前那麼燦爛,也不像先前那麼震撼。
何今秋就像在街頭與人肉搏一樣,他的身上沒有了精致的西裝,沒有了精致的黑權杖,有的隻是一顆想要玩命殺敵的心。
他放棄了自己的講究,自己的算計。
先前他是劍仙。
現在他隻是個戰士!
飛劍一次次被擊退,又一次次重新飛回!
無休無止,連綿不絕。
白銀公爵發狠還擊,卻見他驟然爆發無與倫比的速度,在虛空之中連彈數十指,指指都結結實實的彈在飛劍之上。
那空中的飛劍被他精準的一一找到了。
第一柄心劍碎裂……
第二柄心劍碎裂……
第八柄心劍碎裂……
何今秋的精神頓時委頓下來。
從胡氏劍修誕生以來,還從沒誰一天之內碎過九柄心劍,他的五臟六腑仿佛被絞碎了一般,若不是這實驗體的身體強大,他或許已經猝死了!
這還是何今秋第一次感謝起這具灰撲撲的軀體,曾幾何時他照鏡子時看到那個灰色的自己,隻覺得這是自己這一輩子最醜的時候。
一點都不講究。
所以他剪去指甲。
戴上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