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6、最後一程(八)(1 / 2)

5號城市之外,被宗丞製成傀儡的年輕人站在出入境閘口,他身後的老者與上千名力夫與畫軸都不知所蹤。

年輕人背著手,笑吟吟的往城市裡走去,經過閘口的時候有士兵將他攔住:“出示電子信標。”

年輕人笑道:“勞煩通報銀杏山,就說宗丞來訪。”

很快,一扇暗影之門乾脆了當的開在宗丞麵前,慶忌麵無表情的看著他:“走吧,老爺子在銀杏山等你。”

宗丞踏進暗影之門,口中稱讚道:“這是我最想擁有的禁忌物之一,卻始終被慶氏牢牢掌控在手中。這個東西如果在我手裡,一定能增加幸福感。”

慶忌皮笑肉不笑的說道:“下輩子可以投胎當我孫子,說不定會傳給你。”

宗丞站在半山腰的那座小木屋前,也不生氣:“或許不用等那麼久……老爺子倒也真是有魄力,一介普通人,也願意和我麵對麵聊聊天。”

老爺子平靜的坐在屋裡翻看著棋譜:“你也沒有多可怕,所以不需要我感到恐懼,進來坐下吧,不管今日結果如何,伱我總會有個人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以後再想一起喝茶,也沒什麼機會了。”

宗丞笑了笑坐在老爺子對麵:“英雄所見略同,我也認為,今天便是收官之日。不過,我不認為我會輸。”

慶忌取出棋盤放在兩人麵前,然後就退了出去。

老爺子執黑棋落子:“下一局?”

“那便下一局,”宗丞笑著取白子落下:“您不擔心慶氏會敗嗎?又或者,您不擔心慶塵會死?”

老爺子說道:“如何敗?”

宗丞說道:“我知道慶塵走了那條成神之路,可任小粟也是走了兩百多年才找回自己的記憶,您又如何敢希冀慶塵能在這場戰爭中找到記憶呢?”

老爺子心平氣和的說道:“萬一找回來了呢?你這是僵硬的經驗主義,要不得。而且,說不定他沒找回記憶,都能將西大陸打得落花流水呢?”

宗丞又說:“您小看戲命師了,我與他們是打過交道的。在我化名柳月之後,也曾去過那片土地,本以為他們好欺負一些,卻不料被他們找到了西大路上的所有傀儡,一一殺死。”

老爺子倒是有點意外了。

慶塵曾說過西大陸也曾有傀儡師出現,卻沒想到從頭到尾這全世界的傀儡師,都是眼前這一人而已!

聯邦與羅斯福王國都曆經千年,這千年來不知道多少生命來到這個世界,又悄無聲息的離開。

而這個傀儡師則一直躲在角落裡,看著這人世間滄海桑田。

老爺子感慨:“你是gai溜子嗎?怎麼哪都有你。”

“……倒是第一次有人這麼稱呼我,”宗丞笑道:“既然擁有無限的生命,自然要多經曆一些人生才對。西大陸那邊還以為我第一次去來著,但他們哪想到我幾百年前早就去過好多次了。我與戲命師家族是打過交道的,如果您認為決戰時,他們的底牌就隻有一群傻乎乎的獸兵,那您一定會吃大虧的。”

“哦?”

宗丞認真說道:“我甚至認為,不用我出手,慶塵就會死在戰場上了。”

老爺子氣定神閒的問道:“他們會有何後手?”

宗丞笑道:“那可是戲命師的底牌,我怎麼能知道呢?但我知道,從這場決戰的一開始,一切都在他們的算計之中了,戲命師向來如此,你甚至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被他們取走了最關鍵的東西,勝利的天平也會隨之傾斜。”

老爺子落下一枚黑棋:“這次恐怕不行了,我看不到的命運,他們一樣也看不到。”

宗丞快速落下一枚白棋:“戲命師的謀劃能力可不止是上帝視角,就像您的能力也不僅僅是擁有天地棋盤。能看到命運固然是優勢,可能用好上帝視角與天地棋盤,本身也需要遠超常人的謀算。我如旁觀者一般看您下了這盤棋,驚歎於您幾乎做對了所有選擇,隻有這樣,才能讓病入膏肓的東大陸,與西大陸打得有來有回、勢均力敵。”

老爺子笑了笑:“過獎了。”

宗丞認真說道:“但戲命師這一回,可比您想象的要恐怖。您知道如何置之死地而後生,對方其實也知道。”

老爺子笑道:“他們如此恐怖的話……假如慶氏落敗了,你又如何漁翁得利?恐怕你也打不過他們吧。”

宗丞想了想:“我應該可以。”

老爺子哦了一聲:“就憑你那12個A級畫師,與他們的畢生畫作?”

宗丞反問:“誰說那畫師裡,隻有A級?這偌大的世界允我予取予求,若是隻能找到12個資質平平的修行者,那也太失敗了吧。”

老爺子不置可否:“下棋。”

宗丞奇怪道:“您不擔心嗎?”

老爺子從棋盒裡拈起一枚黑子來:“曾經有位朋友帶他兒子來下棋,我給他兒子看了棋盤上的走向,讓他兒子接受了極其殘酷的命運。他對此一無所知,我卻心中有愧。”

宗丞:“李修睿,李雲壽。”

老爺子抬頭看向宗丞:“那時我便下定了決心,不管付出什麼代價,不管有多少阻礙,我們都一定要贏。”

隻有這樣,才對得起那些坦然接受命運之人的犧牲。

“您還是低估了戲命師,也低估了我。”

“你低估了我們的決心。”

……

……

山野中,家長會成員相互攙扶著趕路。

一場跋涉、一場大戰,家長會最核心的A級成員已經隻剩下一萬餘人。

那些不見的人,都永遠留在了A1戰線的戰場上。

活著的人,每個人的體能都已經接近極限。

即便小七這樣的,有時候也走著走著被地上的枯樹枝絆倒,這說明他已經疲憊到大腦無法準確分析環境了。

“拉我一把!”小七喘著粗氣說道,他的左臂上有抓痕,雖然塗上了雞血芽製成的特效藥,但這裡不是表世界、沒有鯨島,藥膏是有限的,每個人都隻能薄薄的塗抹一層。

羅萬涯將拉起:“要不你帶著傷員留下來休息,我們身上沒傷的繼續趕去支援。”

小七調侃道:“撇去傷員,你們就剩三百多號人了,還不夠西大陸塞牙縫呢。”

羅萬涯想了想:“也是。”

小七站直了身子說道:“走吧,戰友們還在等我們呢……老羅,你說咱們以前都是一個個混子,你是跑路達人、江湖大哥,我是夜店裡的常客,咱們怎麼就莫名其妙的落到這步田地。”

小五笑道:“什麼叫‘落到這步田地’,搞得大家像失足青年一樣,會不會用詞!”

羅萬涯攙扶著大羽繼續往前走去,他哈哈大笑著:“咱們這不是為了信仰嗎?”

“咱們的信仰是什麼?”

“呸,現在還聊什麼信仰,一群臭流氓裝什麼文青,乾就完事了啊!老羅,當初我就是被你洗腦拉進家長會的,現在你還想著給我們洗腦!”

羅萬涯朗聲大笑:“乾就完事了!”

家長會隊伍向其他戰場趕去,速度雖慢,卻不曾停下。

這時,前方出現三個身影,肩膀纏著繃帶的陳灼蕖,腿上纏著繃帶的胡靖一,腰上纏著繃帶的王小九,三個人來這裡與家長會的隊伍彙合。

隊伍最前方的李恪忽然背著複刻背包轉身:“各位,我要先走一步了,時不我待。”

小七認真道:“活著等我們趕到。”

“嗯。”

……

……

A5戰場上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原本黃色的土壤漸漸被乾涸的血液染成了黑色。

兩條山脈之間夾著的十多公裡的戰場上,已經無比蒼涼。

時值午後,烈日當空,所有人身上像是鍍了一層金色。

慶塵現在很渴望恢複記憶,解開自己的封印。

這一次,他純粹希望自己能有更多的殺伐手段,而不是隻能這麼一拳一腳的殺死那些獸兵。

實在是太慢了啊!

彆的boss血量一旦掉到臨界值,就會立刻放個大招秒掉全屏小菜雞,但慶塵不行。

他也希冀自己多戰鬥一會兒、受點傷,就能想起什麼,結果根本沒有。

慶塵戰鬥了太久,而且每次出手都是全力,慢慢的他開始劇烈喘息起來,速度也漸漸慢了下來。

之前他出拳根本沒人能看清,可現在不同,一舉一動都能被肉眼捕捉到。

戰場遼闊,獸兵熙熙攘攘,慶塵就感覺自己身處春運最擁擠的火車站,一眼望去根本看不見其他東西。

真是個神奇的比喻……慶塵心裡嘀咕道。

下一刻,一個戲命師老怪物見他疲態儘顯,再次從獸群之中悄然而至。

這位戲命師老怪物沒有貿然靠近,他隻是隔著數十米,從袖子裡抽出一支印第安吹箭,用力一吹。

但就在他吹出吹箭的一瞬間,慶塵驟然轉身以兩指夾在當中,隨手一碾便將吹箭碾碎了!

戲命師老怪物整個人都不好了,此時的慶塵哪裡還有先前的疲態?

戲命師早先試過,這吹箭的飛行速度比槍械子彈快多了,慶塵卻能輕鬆接在手中碾碎,先前那疲憊分明是假裝的啊!

慶氏已經接連摧毀兩件禁忌物了。

即便羅斯福王室手裡的禁忌物多,可也經不住這樣糟蹋!

而且,這徒手摧毀禁忌物的實力,也讓老怪物心中驚疑不定,根本不敢親自上前刺殺。

但其實慶塵並不是用力量將禁忌物碾碎的,禁忌物本就是世界規則、世界意誌的具體表現形式,如今他自成一個世界,當他與禁忌物接觸時,兩個世界的規則就會發生碰撞。

慶塵隻覺得還沒用力,先前的匕首、現在的吹箭,就碎了……

就連慶塵自己都覺得奇怪,他失憶之後老聽黑蜘蛛、壹說起各種禁忌物的厲害之處……這也不厲害啊!

此時,老怪物心中格外慶幸,還好他隻是用禁忌物試探,不然剛才就要暴斃了!

但慶塵可沒打算放過他,碾碎吹箭以後就衝他殺過來,硬是又在萬軍之中追殺他三裡地!

老怪物一直跑,頭都沒敢回!

十多萬獸人軍團加三個半神,殺人殺出了推boss的感覺,這也就算了,這boss竟然還會追著你滿地圖跑,你還控製不了他。

這上哪說理去?

現在沒辦法了,隻能繼續等待,等待慶塵真的力竭。

隻要是人,就總有力竭的時候。

……

……

當慶塵再次被獸人軍團包圍住,已經在戰場之中陷得極深了。

他想要往回殺,可獸人軍團看出了他的意圖,立刻一層一層的包圍上來,直到將他和家長會徹底分隔開。

漸漸的,慶塵從一腳踹死幾十頭獸兵,到後來一腳隻能踹死一頭獸兵,所有人都看出他的身體機能在不斷下降。

到了這個時候,慶塵一人便殺了足足三萬獸兵,還是一拳一腳打出來的。

戲命師老怪物認為他們的時機終於到來,再次在獸兵掩護下靠近過來,隔著上百米摘下自己黑袍上的一枚蝴蝶胸針。

卻見他輕吹一口氣,蝴蝶扇動起翅膀朝慶塵飛去。

結果蝴蝶一出現,慶塵又重新生猛起來,再次追殺老怪物兩裡地,甚至還找機會投擲獸兵砸得老怪物內出血。

戲命師老怪物們全都無語了,合著您就隻會示弱、演戲這一招?神切呢?雲氣呢?

您現在所有技能都點在演技上了唄?

戲命師老怪物們忽然感覺有些無力,慶塵這boss好像怎麼也推不倒了似的。

在此之後,慶塵又在一個小時內,前前後後演了六次,合計毀掉戲命師七件禁忌物,把戲命師老怪物們給演麻了。

但……再凶猛的boss總會被推倒的。

慶塵的動作越來越慢,就在他獨自一人殺掉五萬獸兵的時候,一頭獸兵衝到他身邊用爪子在他背後留下了三條血印。

傷口不深,這一爪彆人或許扛不住,但抓在他身上,就像是小奶貓撓出來似的。

這對慶塵來說不過是輕傷,但這意味著一個開始。

力竭的開始。

慶塵喘息著站在戰場之中,隻覺得放眼望去身邊一個同伴都沒有,全是妖魔。

這一次不是裝的,他是真累了。

然而,當他真的累了以後,戲命師老怪物們反而不敢再上了。

他們看著慶塵背上的傷口,隻是輕聲低語著:“苦肉計,肯定是苦肉計。”

就像‘狼來了’那個故事,故事裡的小男孩也隻是喊了三次,大家就不信了。

慶塵這邊足足演了九次,戲命師老怪物們是真的不敢再信了。

他突然開始折返回家長會方向,他必須在自己真正力竭以前離開,不然就玩脫了。

來之前慶忌告訴他,隻需要儘可能的拖延時間即可,拖住六個小時,就會有援軍趕到。

但此時慶塵已經拖延了六個小時,但援兵一個都沒看見。

而且他覺得有點不對勁,獸人軍團的數量是十來萬,他一個人就殺了五萬,可對方卻絲毫不吝惜似的,還在不斷消耗著獸兵。

慶塵總覺得這不應該,對方似乎還有後手,不然對方憑什麼敢這樣殺到東大陸來?

如果西大陸已經沒有後手,那就顯得對方太蠢了。

他記得零在安全屋裡曾說過一句話:永遠不要小看戲命師。

所以,西大陸手裡一定還有他們不知道的殺手鐧,要麼是機械蜘蛛這種隱藏已久的東西,要麼是……對方手裡還有足以毀滅東大陸一切的禁忌物!

慶塵用儘全力往回殺去,準備與家長會彙合。

有老怪物忽然察覺不對了:“他這次是真的撐不住了,圍住他,不要讓他有機會和家長會彙合!”

慶塵想要和家長會彙合,卻不論他如何努力,總會有新的獸人軍團填補上來,將他和家長會的距離再次拉開。

然而就在此時,慶塵驟然怒吼著舉起雙手,以無匹的姿態將掌心朝向擋住去路的獸人軍團!

戲命師老怪物們心中頓時一驚,刹那間,連獸人軍團都停頓了幾個呼吸。

也就是這一瞬間,慶塵竟一躍而起,縱身飛躍上百米,與家長會彙合在一處!

戲命師老怪物:“……”

這是什麼操作?

先前慶塵給大家塑造的形象實在太強大了,於是當他舉起雙手的一瞬間,所有人都以為他這次要放大招了,結果雷聲大雨點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一場戰鬥下來,慶塵成名絕技沒見到幾個,騷操作倒是看到了不少!

慶塵與家長會彙合之後急促說道:“撤撤撤,快撤!”

家長會嘩啦啦的如潮水般向最後那道防線撤去,慶塵緊張的向四周觀察著,想要看看是否有援軍抵達。

然而命運早已模糊,即便是銀杏山也無法知曉時間的答案。

慶塵想要爭取時間拖來援軍,但最終還是沒能等來。

撤退路上,獸人軍團再次廝殺上來,慶塵用餘力來回廝殺,給家長會製造撤退的機會。

但戰場太龐大了,縱然是他,也無法在潮水般的獸人軍團麵前護住所有人周全。

慶塵有些難過,因為壹和黑蜘蛛都說過,所有人都一定在等他回來,仿佛隻要他回來了便一切都雲淡風輕了。

慶塵也很希望自己回來之後就大殺四方,就像一拳超人琦玉那樣,隻需要一拳就能在地球上犁出一條巨大的溝壑,將這獸人軍團全部湮滅。

然而現實與想象總有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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