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影堂裡,顧長鈞手邊一碟金絲小卷,一碟冰淬的蜜釀甜瓜,用了少許。北鳴進來,換了熱茶,道:“鶯姑娘吩咐了,金絲卷入腹容易膩,叫用六安瓜片壓一壓。”
顧長鈞手裡的筆一頓,坐直身來,揉了揉眉心。
“初幾了?”
北鳴道:“今兒七月三十,眼看入秋了,鶯姑娘還做了幾件秋天的袍子,叫給侯爺備著。”
顧長鈞抬眼,斜睨他:“聒噪!”
鶯姑娘長,鶯姑娘短,她做了這些東西,倒把自己藏著,躲著避著不敢近前像他要吃人似的,把他當什麼了?
北鳴道:“下個月大爺的忌日了,汪先生他們不是建議侯爺,今年親自去陵地拜祭一番?不敢來問侯爺,托小人問一句。”
顧長鈞蹙眉,半晌,抿了口茶:“出去。”
北鳴縮了縮脖子,灰溜溜地逃了出去。
大爺是侯爺心口不能觸碰的那條疤。
周鶯在準備一些金銀紙錢,還有自己縫製的衣服鞋襪,是預備一並燒給養父母的。
她想去陵地拜祭,還不知三叔能不能準。時下是不興女孩子去拜陵的,多是子孫兄弟們去祭奠。去年她也備了不少東西,最後都給北鳴帶過去代為燒了。
還在吩咐落雲秋霞整理祭品,就聽外頭報,說老夫人有請。
周鶯換了衣裳去錦華堂,一進門,才發覺陳氏和顧長鈞也在。
老夫人指著炕邊的凳子道:“丫頭坐。”
顧長鈞餘光掃到一抹淡色的影子,周鶯過來行了禮,老夫人就戳了顧長鈞一把:“丫頭給你行禮,你倒是吭一聲。”
顧長鈞咳了下,方轉過臉來,目光落在周鶯光潔的麵上,很快又移開了。
“嗯,坐。”
老夫人笑罵:“鎮日冷著臉,家裡頭的人都是你仇人不成?”
瞧得出來,老夫人很高興。對顧長鈞說話時也少了那份小心翼翼。
周鶯心思本就細,約略想通了情由,她不免眼睛也亮了幾分,看來,三叔今年是同意去拜祭養父了?
“鶯丫頭不是做了給你爹娘的衣裳鞋襪?回頭一並交給你三叔。”老夫人的話很快印證了周鶯的猜測。
這是個好兆頭,三叔心裡的結這是要解開了!
“哎,我這就去。”周鶯飛快地起身笑著應了。
老夫人喊她:“急什麼?傻丫頭,還有好些日子呢,回頭叫人送去給你三叔。”
周鶯抿嘴笑道:“是,鶯兒再做幾樣爹娘喜歡的吃食,到時一並托三叔……”說著,目光不自覺地瞧向顧長鈞,但見他微微側過臉,一對深邃黑沉的眸子也正朝她看過來,周鶯話音兒不受控製地頓了下,喉頭發緊,一手心的汗,“托……托三叔帶……過去。”
顧長鈞注意到那丫頭的臉蛋飛紅了。
她半垂下頭,長而濃密的睫毛覆住晶亮的眼。
咬著嘴唇不安地絞了下袖子,然後裝作若無其事般朝彆處瞧去。
顧長鈞嘴角勾了勾,某種奇異的愉悅漫上心頭。
老夫人和陳氏還在打算著要供什麼祭品,沒人注意到那邊叔侄兩人之間暗自往來過的小火花。
連他們自己也不曾發覺。待發覺時,卻已是情根深種再也不受控製了。
沒兩天周鶯就造訪了柏影堂。
她不是來送祭品的。
拘束地立在那兒行了禮,就垂頭半晌不吭聲。
顧長鈞抱著本書,幕僚們才走,桌麵上有些淩亂,中心擺著份祭禮流程和祭品單子,再有欽天監監正代批的吉時。
另有族中各家一並要來拜祭的兄弟子侄。
顧家發於魯南,顧長鈞這一脈雖就隻剩他自己了,但族中還是有不少親戚的。
少女不說話,他也不急著問明來意,在書冊後挑挑眉,比耐性,他沒輸過。
周鶯還是先敗下陣來。
三叔威壓深重,叫人壓抑得緊。
屋子裡太靜,又覺著好生不自在。
“三叔,我想……”
她開口,柔而低的話音驚動了瞧書的顧長鈞。
他放下書瞧過來了。目光平靜尋常,卻總能叫她喘不過氣來。
她臉蛋飛速紅了,口齒不清道:“這回拜祭,我……我能不能……”
顧長鈞道:“你也想去。”
他語氣篤定,好像能看穿她所有的小心思。
周鶯點點頭,悶聲道:“我想替爹娘掃掃祭台,親自把東西燒給他們,和他們說說話。”
她說完,就屏住呼吸等待他的答複。
窗外傳來嗚咽的風聲,透過窗隙吹拂得桌上火苗輕輕擺動。
她窈窕的影子就也跟著晃動了。
火光倒映在她水眸中,叫那對眼睛越發的晶亮奪人。
顧長鈞喉結滾動,端茶迅速抿了一口,壓下喉腔那怪異的澀窒,“行。”
他說的很低,很快,周鶯甚至沒有聽清。
她長眉微挑,疑惑地瞧著他。櫻唇輕啟,遲疑地喊他:“三、三叔?”
顧長鈞撐著桌案站了起來。
他的背影遮住一片牆壁,而後緩緩籠罩住她,手臂擦在她耳後,按住了她身後半敞的窗。
她被禁錮在他臂彎中,在他的身體與窗之間狹小的空隙間。
刹那呼吸滯住了。
她雙頰火熱地仰起臉。
這距離近的過分了……她腦海中一片空白。
若他就此吻上去,她會不會,順從的配合了?
奇異的念頭在心頭閃過,巨大的浪潮在胸臆中澎湃起來。
他好像懂了,他近來重重奇怪的反應是什麼。
那是一種本能,是男人的天性。
麵對一個容色豔麗嬌柔小巧的女人,難免會有的,那一絲絲綺麗的念頭。
不過是電光石火間。顧長鈞收回手臂,轉身回到了案後。
那張黃梨木書案,隔著最安全不過的距離。
周鶯呼吸一鬆,整個人癱軟地靠在了身後的牆上。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