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鈞幾不可見地蹙了蹙眉,他退後一步,與羅貴妃拉開距離。
他什麼都沒有說,好像遇見什麼極厭惡的事,他沒有任何想要答話的想法,隻是冷漠地避開了。
羅貴妃心下一沉,舊年那些癡心錯付的回憶湧上心頭,眼前這個男人給過自己那麼多的傷害,她怎麼就總也不長記性,總是想要靠近?
沒人比她更明白,他是一個多麼殘酷冷漠的人了。
那些被踐踏的尊嚴,那些被辜負的癡心。
羅貴妃這些年饒是風光的做著寵妃,每每想到他是如何對待自己,那顆心就疼得受不住。
羅貴妃咬了咬牙,強行抑住就要衝口而出的咳嗽。
她身子壞了。沒有子嗣卻寵冠六宮,皇上為她多年不肯選秀,多少人恨毒了她。
她其實從沒真想過要爭寵的,不過就想看一看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他跪在自己腳下的模樣,她才順從家裡的安排入了宮。
其實這風光也隻是表麵的,隻有她自己知道。
入宮頭一晚,她忍著惡心伏在晉帝懷中,聽晉帝捧著她的臉癡癡的喊她“芙兒”。
頭回沒聽清,慢慢就聽清了。
晉帝心裡早已住著一個人,不知何故這個人又不在宮內。
她不知道,什麼人值得一個帝王如此惦記卻得不到。
她慢慢打聽,還是從已經瘋掉的中宮皇後那兒得了點零星的消息。
曾有一個人短暫的在宮裡住過,是晉帝永遠無法忘卻的心頭寶。
無論後來有多少美人兒,都再也不能入了他的眼。
她很可悲,源於麵貌有幾分相似,她得了這潑天的恩寵。
寵的不是她作為羅氏的身份,不是她這個人,是透過她這張臉,努力去拚湊出的那個影子。
所以周鶯頭回進宮,她就動了念頭。
那個女孩兒和她也有三四分相似,待入了宮,也做了這個傀儡,顧長鈞會如何?他這回會心痛嗎?
會悔嗎?
哪怕能折磨他一點點,也足夠她覺得快慰。
羅貴妃絕美的麵容變得猙獰,她含恨的眸子盯著顧長鈞:“安平侯還高高在上的得意什麼?一個叔父,對自家侄女兒生了齷齪心思,你都不覺得羞愧的嗎?還以為安平侯府多麼高貴,養下的丫頭,小小年紀就懂得勾引叔叔,真叫人不知怎麼評價才好。”
顧長鈞目光有了變化。
他麵色更沉了。周身猶如罩了層寒霜,可怕的叫人不敢靠近。
可羅貴妃不但不害怕,還覺得有幾分痛快。
“怎麼,說到安平侯痛處了?還是安平侯心疼那個小賤人,聽不得人說?”
顧長鈞不願與一個婦人爭口舌,他輕蔑地看著羅貴妃,緩聲道:“貴妃真是一點兒沒變。”
羅貴妃揚了揚眉頭,他終於肯承認原先就與她相識嗎?他如何能冷漠得待她像待陌生人?
不過很快羅貴妃就不這樣想了。
顧長鈞嘴角輕勾,淡淡地道:“長舌多嘴,令人厭惡。”
羅貴妃的表情繃不住,她張口結舌地望著顧長鈞,那內監總管笑著迎上來:“娘娘,皇上叫您進去。”
羅貴妃還怔著,那宦人隻得重複了一遍:“娘娘,皇上等您呢。”
宮人忙上前扶住羅貴妃。她的手冰涼,還不受控製地打著顫。宮人不知道娘娘和安平侯說什麼了,但能瞧得出來娘娘氣得不輕。
顧長鈞彆開眼,瞧了瞧天色。
陰天了,今天又要落雪。
不知此刻鶯娘在家,心情如何。
她能接受自己曲折的身世,和眼前這個叫人兩難的境況嗎。
已是兩情相悅,突然知道真相,她還能正視過去相處中她一直自己也不知曉的委屈嗎?
會委屈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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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侯府門外停著兩輛馬車,行製和京城的的不太相同。帷幕是蘇杭有名的雙麵繡。
府中來客,顧老夫人沒心情,周鶯不露麵,是陳氏接待。
來客姓周,一個老婦,一個中年女子,拿著顧長鈞的名帖,說是顧侯爺邀請上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