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鶯被侍人帶去太醫院療傷了。
簾櫳放下來,晉帝回身看向屋中的羅貴妃。
淡淡光線透過五彩琉璃窗屏射進來,籠在羅貴妃側顏上。
這張晉帝為之著迷了十年的臉,這個被晉帝寵溺了十年的女人。
此刻看來,醜陋,狼狽,又陌生。
羅貴妃有一瞬驚惶,但轉瞬,她就平靜下來。
甚至攜了一抹笑。緩步朝晉帝走過去。
晉帝立在那兒,頭一回麵無表情,甚至目含厭惡的瞧向自己。
羅貴妃沒有一絲慌亂,她靠近了,潦草地蹲下去行禮:“皇上來了?”
晉帝負著手,居高臨下地看著麵前的女人,他沒有叫起,而是凝著眉頭道:“貴妃,你想乾什麼?”
私下裡他從來都是喊她的閨名。隻在人前才會叫她貴妃。
羅貴妃垂頭輕笑:“陛下,臣妾不過懲戒一個不懂事的丫頭。陛下來得這麼急,是急著來瞧她,還是急著過來替她解圍呢?”
晉帝俯身拽了羅貴妃一把,將她攙起來。“罷了,茵茵,不可胡鬨。你再瞧不起周家,也得給顧長鈞幾分薄麵。”
他握住她手臂的力量失了輕重,臉上也沒半點笑容。
羅貴妃順從地靠在他身上環住他的腰:“陛下,她不是顧長鈞家的小姐了。不過就是個破落戶的閨女,她惱了臣妾,臣妾動不得她嗎?”她偏不肯讓他含糊地混過去,盯著他的眼睛等他答話。
晉帝彆過頭,想隨意扯點彆的事越過這個話題。
羅貴妃抬手捧住他的臉:“陛下,您是喜歡她?何不接進宮裡來?她姑姑無福陪著皇上,何不就讓她替代?”
晉帝臉色陰沉,陡然甩開了羅貴妃:“你在胡說什麼?朕什麼時候說過,想要納她進宮?”
羅貴妃本就虛弱,適才說了這麼多話,她已經喘不過氣來,晉帝用力很大,她被直接揮開朝後跌倒滾落在地上。
身後的花架子上供著吊蘭,羅貴妃狠狠撞在上麵,宮人飛速撲過來替她擋住了朝她砸落下來的花盆,登時頭上血流如注。
羅貴妃閉住氣,臉色蒼白得很。那宮人顧不得自己頭上的傷,擁著羅貴妃喊她:“娘娘!娘娘!”
宮人哭著跪地磕頭:“皇上息怒,我們娘娘身子弱,可經不得啊。”
羅貴妃緩緩睜開眼睛,視線模糊地看向麵色冰寒的晉帝:“陛下為何如此惱怒?臣妾說錯什麼了嗎?那周鶯,不是比臣妾更肖似您的芙兒嗎?”
她肩膀抖動,低低地笑了起來。
那宮人搖著她道:“娘娘,您快彆說了。”
羅貴妃撐著身後的花架,艱難地站起身,她每走一步,就要喘上許久。
“我為皇上,給人灌了毒,這輩子,不能生養,不人不鬼的活著。”她停下來撫著胸口,艱難的道,“我做錯什麼了嗎?我入宮十年,沒和任何人爭吵過,沒為自己上位踩過誰的骨血。皇上口口聲聲說是為了我,肅清後宮,冷落了旁人。皇上自己最清楚,真是這樣嗎?”
“羅氏,你瘋了嗎?”晉帝蹙眉看著她,“你看看你這幅樣子,哪裡還有宮妃的儀範?”
“我從來都沒有啊。”羅貴妃咳了幾聲,抹去嘴角淌下來的血跡,“過去不是皇上您,說準我可以不遵宮中規矩禮法,可以不行禮磕頭,可以永遠當皇上跟前撒嬌的小女孩嗎?這些不是皇上許我的嗎?”
晉帝彆過頭,此刻蓬頭亂發的貴妃,沒有半點昔日令他迷醉的模樣。
“羅氏,你不小了。朕給你那麼多的寵,不是為了讓你變成今天這幅囂張跋扈的模樣。朕隻留下一句話,你給朕記著,周鶯你永遠彆想動她!”
晉帝歎了口氣:“原還以為,你可以勸一勸她,罷了,你這幅樣子,哪有半點慈悲。”
他抬步朝外走,羅貴妃一點點地倒下去:“皇上,您好懦弱啊。您怕顧長鈞怕成這樣嗎?您明明喜歡那姑娘,您是不敢與顧長鈞爭女人嘛?”
屋裡的宮人早嚇得魂飛魄散,撲過來捂住羅貴妃的嘴:“娘娘您不要命了?快彆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