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銘親自了三十份試卷,把第十八名挪到第一位,其他排名都沒去改變。
“拆卷吧,”朱銘指著欽定的狀元卷說,“禮部把狀元郎的行狀(個人及家庭資料)送來。”
每個考生進京之時,都要在禮部登記資料。
很快,新科狀元的詳細資料,就出現在皇帝和大臣麵前。
幾位閱卷大臣,表情都有點詭異。
李中,字至誠,陝西湟州人。
他爹的信息還算正常,前宋的邊軍低級將領,收複河湟時被調去湟州。
他爺爺的信息就有點離譜了,居然是宋朝招募的番兵軍官。雖然沒有寫明白,但稍微懂行的都知道,肯定是大宋邊境地區的異族。
……
傳臚大典。
一個眼眶稍顯凹陷、鼻梁也很高的青年,被叫到最前麵獨占鼇頭。
新科進士集體去換官服時,這個青年引來一眾側目。
沒辦法,具有明顯異族特征的士子,居然被欽點為新科狀元,實在是有點兒過於離譜了。
進士們被領著前往大殿,狀元李中走在最前麵,殿中官員也紛紛看來。
參拜皇帝之後,平身排隊站立。
朱銘喊道:“狀元郎近前來。”
李中連忙趨步上前。
朱銘仔細打量:“你祖上是哪族的?”
李中老老實實回答:“回稟陛下,家祖父是回鶻人,家祖母是吐蕃人,曾祖父是……是黨項人。不過,家母是漢人,家祖母的祖上也可能是漢人。”
民族構成好複雜!
朱銘並未繼續探究,因為肯定有問題。
一個北宋的邊境番兵,正常而言屬於炮灰。兒子居然做了低級將領,孫子竟然有錢讀書科舉,這太不符合常理了。
其實很簡單,李中的爺爺做了大宋番兵軍官,在宋國對西夏進行貿易製裁時,他利用族人幫上級走私西夏青鹽。漸漸的,跟好幾任上官都關係很好,還給兄弟、兒子謀求軍官職務。
到了李中他爹的時候,被調去河湟擔任低級將領,開始悄悄跟黃頭回鶻做生意。
大明建國之後,不允許軍隊將領經商,但李中的叔父可以啊。也不必借助軍隊的力量,老老實實跑絲綢之路,把貨物賣到西夏的沙州就能賺錢。
新科進士的初授官職已經定下,朱銘臨時改變任命,親自說道:“狀元李中,不必留在朝中觀政,直接前往柔遠(張北縣)做主簿。”
“謝陛下!”李中作揖拜謝。
柔遠縣的民族構成也極為複雜,是朝廷控製漠南蒙古的重要跳板。
如果李中認認真真做事,估計一兩年時間就能升為柔遠縣令。
今年的榜眼,是福建莆田人黃公度,曆史上他在南宋考中了狀元。
探花卻名不見經傳,叫做劉傳先,開封府人。如果沒有朱銘改變曆史,或許他會死於靖康之難,所以才沒有在史書中留下名號。
所有新科進士都得到初授官,拜謝皇帝排隊退出。
他們從東華門出去,簪花騎馬遊街。
開封府尹親自幫狀元郎牽馬,李中坐在馬背上仿佛夢中。
他從小在河湟長大,根本沒有名師教導。大明開國之後,他被父親送去蘭州進修,總算能夠正正經經學儒家經典。
但連考兩次舉人失敗,於是帶著錢財去洋州求學——洋州書院如今名氣很大。
他靠著物理、數學等科目拉分,終於在陝西考上舉人。今年會試也排名靠後,勉強踩著尾巴才沒落榜。
就這破成績,突然做了狀元是什麼鬼?
街道兩旁全是歡呼聲,李中夢遊般騎馬走完全程。
傍晚,新科進士們聚餐,一個又一個進士,跑來給李中敬酒求交往。
李中的酒量極好,來者不拒。
榜眼黃公度就坐在他身邊,忍不住問道:“至誠兄,可否告知你殿試文章寫的什麼?”
會試文章必須公布,以此展示科舉的公平性,杜絕有垃圾文章被打高分。甚至印刷成冊,讓天下士子學習觀摩。
但殿試文章基本不外露,反正不存在落榜,隻是重新排名而已。
黃公度心裡非常納悶兒,他自負文采斐然、用典精妙、有理有據,實在想不通會輸給一個邊疆士子。
李中已不記得文章詞句,簡單複述自己的答卷內容。
這一桌的新科進士聽完,基本確定了兩件事:
第一,這位狀元的儒學造詣很差,辭章典故也不精通,放在南方估計中舉都困難。
第二,這位狀元的殿試文章,某些內容獲得了皇帝認可。,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